他回台灣了,他竟回來台灣!
而且,那張曾遭火刑的面孔還接受了手術,還原了從前的分明出色。
他就那樣優閑地站著,英挺的身軀蘊著渾然天成的氣勢,朝她送來淡淡嘲笑的臉龐吸引了會場每一雙眼楮。
他還標走了她勢在必得的名畫!
這個——這個該死的男人!
趙晴媚詛咒著,在心底罵了韓影千遍萬遍;若心語能化為利刃,早將他劃得體無完膚。
「他為什麼不下地獄算了?」她怒吼著,雙手用力一揮,掃落了桌上一連串東西,還覺不夠,跟著抓起幸存的紙鎮用力一摔。
銅做的紙鎮落地時的脆響迅速被地毯吸收,趙晴媚瞪看著一地東倒西歪,胸膛怒焰忽地一滅。
苞著,身子一軟,半跪落地。
她扶著桌角,將臉龐埋在冰涼的桌面,緊緊貼著。
為什麼他要回來?為什麼他還要在她面前出現?
為什麼還要來擾動她本來就不平靜的心湖……
「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還要回來?」她沙啞地低喃著,聲聲質問,只覺心髒緊緊揪著,痛得她無法順暢呼吸。
「我不要見到你啊,不要……」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他的,下定決心把他忘掉,她不要再見到他,勾起一腔又怨又怒、復雜難解的情緒。
她已經不想報復他了,不想挖掘過往殘酷的真相,只想遠遠地離開他,平平靜靜地生活。
這樣不行嗎?還不夠嗎?他為何還要出現她面前,還要來招惹她?
「我不想見你!不想不想!」她驀地發怒,放聲大喊,右手握拳一遍又一遍地捶著桌面。
「你不見也得見。」一陣清冷的嗓音驀地在她身後揚起,她悚然,螓首用力一旋。
「是你!」她驚顫,「你來做什麼?
「你說呢?」他問,淡淡漠漠,嘴角閑閑一牽。
她憎恨那樣的神色若定,仿佛她的翻天怒氣撼動不了他一分一毫。
為什麼?他究竟為什麼還要回來台灣?甚至還親自上她的畫廊來?
她環顧四周,半絕望地想抓住某個經過的人將他趕出門去,卻震驚地發覺不知何時幾個員工都走了,室內靜靜幽幽的,只留她在這里。
只留她跟韓影。
她不禁倒抽一口氣,再度扭頭,翻騰驚濤駭浪的眼眸怒視他。
「你回台灣做什麼?你在英國不是過得如魚得水嗎?」她揚聲喊,卻掩不住微微顫抖的聲調,「听說好萊塢就快把你的作品搬上銀幕了,你應該很忙的,不是嗎?」
他劍眉一挑,「你知道我的作品被拍成電影?」
「當然。」
「原來你還關心我。」
「誰……誰關心你了?我只是因為報上登了好大一則新聞,不小心看到而已。」
不只報紙,她有一回還瞥見電視某個頻道播放有關他的特輯,雖然沒有拍到他本人,卻把他的房子,那個三個月前她還住在那里的地方從里到外都拍了個徹底,襯著旁白行雲流水地介紹他這個旅居英國、生活和作品一樣神秘的新銳作家。
他們說他的第一本暢銷書已確定下個月在倫敦首映,而第二本書的版權也被好萊塢一位風格特異的新進導演給買下了。
現在,全世界都在期待他的最新力作《DarkNight》,預計兩個月後上架。
「你的最新力作改了書名嗎?」她問,語氣不無諷刺。
「改書名?」
「TheChineseLady!」
「喔,那個啊。」他恍然,聳了聳肩,「不是改了書名,是完全不同的一本書。」
才三個月的時間,他又寫了一本截然不同的書?
「原來那本呢?」
「那並不是為了出版寫的。」他沉聲道。
為什麼?那他是為了什麼寫的?
她想問,卻只是張大眼冷冷地瞪著他。
必她什麼事?他出不出書、出什麼樣的書都不關她的事,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過我今天把那本手稿帶來了。」他突如其來地道,跟著打開手邊的黑色公事包,取出一疊稿紙。
趙晴媚皺眉,「你做什麼?」
「我想讓我的秘書看一看。」他好整以暇地回答。
「讓我看?」她訝然,狐疑的眼神射向他,「我為什麼要看?」
「我想讓你來告訴我這結局該怎麼寫。」
「什麼?」他陰冷的語聲震動了她,身子一顫,濃密的眼睫倏地翻揚,露出一雙寫著驚愕的眸子。
對她震驚萬分的眼神,他只是靜靜承受著,嘴角勾起冷冷的微笑。
她不覺撇開眼眸,無法直視他充滿嘲諷的神情。
他的微笑更冷,手臂一揚,昂起她微微發顫的下頷,語氣輕柔卻危險,「告訴我啊,我的好秘書,這結局該怎麼寫?」
「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問我?」
「你說我該讓誰殺了誰?是讓女主角成功地復仇呢,還是讓男主角再殺自己的妻子一次?」
「你——」她呼吸一凝,身子一陣戰栗,若不是他的手臂穩穩地托住她,她連雙腿也打不直。「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默然凝望她許久,眸中神采復雜難解,終于,他俯下頭,在她耳畔輕輕吹拂,「我不確定。」他的氣息幽微而炙熱,「或許……我想來殺了你?」
她聞言倒抽口氣,腦海倏地陷入一片空白,身子僵著,一動也不能動。
而他,仿佛很以她驚嚇的反應為樂似的,直起上半身,喉間滾出一陣沙啞低沉的笑聲。
他低低笑著,緊盯她的眼眸熠熠生輝,而她,慘白著一張若雪容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沒想到再見到她竟會是這樣的感覺。
那一刻,當他隱身一角,目送著她窈窕的倩影翩然進入蘇富比拍賣會場時,沒料到沖擊會如許巨大。
他瞪著她,泛濫著各式情緒的胸臆有驚、有怒、有恨,也有——喜?
不錯,是喜,乍然見到那張三個多月不見的清麗美顏,他一顆心竟不由自主地飛揚,無端端加快了韻律的節奏。
她——一點沒變,又像是變了,收回了身為洛櫻時經常戴著的溫柔面具,卻又不像兩年前的她一般氣勢凌人。
她的頭發剪了,不再是直直瀉落肩頭的秀麗溫雅,而是貼覆在耳際的大方利落。
她,眼神有自信,表情有從容,氣質既高傲又蘊著淡淡嫻雅。
她是趙晴媚,也是三個月前的洛櫻——
還是那個處處牽引他心的ChineseLady啊。
要他就這麼放過她?不可能,絕不可能!
「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晴媚?」
憤慨尖銳的嗓音質問著韓影,他凜了凜心神,拉回游走的思緒。
眼眸一轉,落定面前鬢邊已出現幾星白霜的老人。五分鐘前,老人忽然出現在飯店櫃台,嚴厲要求要見他,甚至不顧飯店經理的阻止直直闖進他的房間。
趙英生——兩年多不見,他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蒙上明顯的風霜。
只可惜脾氣似乎沒隨著年紀有所長進。
韓影想著,嘴角跟著冷冷一掀。
「說啊,你究竟想拿我女兒怎樣?」趙英生低喝,直瞪著他的眼眸燃著憤然烈焰。
「我不明白你這麼問的意思。」
「不明白?你少裝傻!我要你離她遠一點,別來糾纏她!」
「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意思?」
他撇撇嘴,「你似乎忘了,你要我遠離的正是我的妻子。」
趙英生倒抽一口氣,瞪住他,一時之間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
「晴媚雖然失蹤了兩年,可我們的婚姻還是存在的,她在名義上還是我的妻子。」
「你——」
「要我離自己的老婆遠一點?」他揚揚眉,有意無意地更進一步激怒老人,「對不起,我辦不到。事實上,我回台灣便是來帶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