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啦。」
「回家後我們一起上餐廳吃飯,到你最喜歡的那一家。」
「真的嗎?那我可以點草莓波士頓派嗎?」
「當然可以……」
但他們卻永遠回不來了,永遠不能再帶她上那家餐廳,她也永遠不能向最親愛的父母撒嬌。
丙真是造化弄人嗎?她竟然愛上了仇人的弟弟……老天!
齊思思驀地仰天長嘯一聲,心神激蕩地奪門而出……
殷森看著她急奔出去,神色木然,一直到她細碎的腳步聲及縴細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他才允許自己放在鍵盤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汪遠陽注意到了,「怎樣,這滋味不好受吧?」他嘲弄著,似乎以殷森的情緒不穩為榮。
殷森不答,緩緩轉過頭,默默凝定汪遠陽。
後者嘴角翻揚,似嘲非嘲,帶著某種憤世嫉俗的況味,「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棄如敝屣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凝定他數秒,「你愛她?」
「好幾年了。」汪遠陽悠悠回答,神思像飛了千里遠,幾秒後驀地神色一凜,「這不干你的事,快打開檔案!」他一面低吼,一面將冰冷的槍口抵住殷森太陽穴,看著他輸入密碼,開啟檔案。
一串串文字與數字霎時充滿螢幕。
汪遠陽瞪視螢幕上的光點,神情從原先的微微興奮,到輕輕蹙眉起來,最後面色完全鐵青。
「這、是、假、的。」他一字一字自齒縫中逼出。
「不錯,的確是假的。」殷森坦然承認。
汪遠陽氣極,槍口更加抵緊殷森,「你不怕我殺了你?」
「請便。」
汪遠陽倒抽一口氣,面上的肌肉抽動得更厲害了,「說!真的在哪兒?」
「寄給她了。」
「寄給誰了?」
「思思。」
「別想愚弄我!」汪遠陽語調冷凝,「要交給她你早就給了,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我知道有人一直在盯她,我想找出那個人。」殷森神色不變。
「那個人就是我。」
「我現在知道了。」
「你為了引出我才遲遲不肯交磁片給她?」
「是。」
「你!」汪遠陽瞠目,掩不住心神激顫狂怒,「好樣的!難道你不怕我們把思思滅口嗎?」
「我會保護她的。」
「你保護她?」汪遠陽昂首大笑,笑聲淒厲,滿是嘲諷,「要不是我今日手下留情,思思說不定早死了,哪輪到你來救她?」
聞言,殷森拳頭一緊,「今天是我疏忽。」
汪遠陽瞪視他兩秒,「你沒有資格保護她。」他冷冷開口,「更沒有資格愚弄我,我要親手了結你性命。」他扣下扳機。
「不要!」
一陣淒絕的尖聲呼喊瞬間分散了汪遠陽的心神,他微微一愣,而殷森也迅速抓住了這不到零點幾秒的時間身子一低,使勁往地上一滾。
尖銳的槍響如夜梟淒厲的啼鳴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汪遠陽定了定神,驚覺他這一槍竟然射偏了,殷森的身子已然跌跌撞撞沖向門口,迎向怔立不動的齊思思。
「快走!」
他听見殷森沉聲命令著齊思思,一面伸手拖起她,一面一同往森林的方向逃竄。
「該死!」他詛咒一聲,連忙拔腿跟上。
兩人一路倉皇逃著,藉著高大的林木躲過汪遠陽一槍又一槍的追擊。
齊思思听著聲聲呼嘯過耳邊的凌厲槍響,感到自己的神智瀕臨崩潰的邊緣,心髒狂野地鼓動著誰也駕馭不了的韻律。
「別怕,」仿佛由她汗濕的手心感受到她的驚懼,「我們會沒事的。」
「真……真的?」她無法克制牙關不停打顫。
「我會誓死保護你。」殷森嚴肅地保證,「我曾犯過一次錯,這一次絕不會了。」
齊思思一顫,眸光不覺瞥向身側領著她一路奔逃的男人,他神情端肅,極端冷靜。
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時候,他仍然神奇地一滴汗也未流。
她驀地有股想笑的沖動,莫名的歇斯底里糾纏著她的神智。
這個男人親口說誓死也會護她周全,他待她如此情重,是為了自己的哥哥嗎?因為他史長殺了她父母,所以他不惜犧牲生命替兄長贖罪。
是這樣沒錯吧?所以他才會在十八年前那一夜出現在她面前,安慰她,鼓勵她,懇求她無論如何也要堅強活下來。在張永祥命案發生後,每一回她有生命危險,也總得他及時現身相救,他一直在她身後護著她嗎?他究竟像這樣默默守候她多久了?
「殷森,我、我想問你一件事……」她一面隨著他狂奔出林,一面喘氣問道,「那株迷迭香……是、是你送我的嗎?」
她感覺他握住她的手一緊,「是。」
丙然。
她香汗淋灕,呼吸細碎,神智卻異常明晰專注,思慮則透明澄澈。
她的預感沒有錯,那株迷迭香果然是他送的,在她孤身獨處異國,最寂寞難堪的時候,是他送了一株迷迭香給她,悄悄溫暖她冰冷的心。
「為什麼你明知道我在哪里,卻不肯跟我見面。」
他握住她的手更緊了,「因為我怕你有一天會恨我。」
天!
原來真的是他。
原來他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後,默默保護著她,默默關心著她,默默支持著她。
為什麼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呢?為什麼方才還要因為他兄長的過錯遷怒他呢?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想彌補啊,彌補那個根本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的罪過。
他說怕她恨他,可是她根本沒有資格。
他是無辜的,不論是她父母或她都沒有資格因此責怪他。
幸而她終究無法恨他,及時趕回木屋,否則她一時的激怒憤慨可能真會害他失去了性命。
她真該死。
齊思思心神激蕩,不禁用力咬著下唇,直到滲出血來依舊茫然不覺。
「快到了。」他忽然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的車就在林子外面,再撐一會。」
她眨眨眼發現兩人終即將穿過濃密森林,蜿蜒而下的山路在眼前開展,一輛來色的越野車停在前面不遠處。
她不禁長長吐息,欣喜于兩人終于月兌離險境。
然而,世事並非盡如人意,在殷森打開車門時,她听見汪遠陽的怒吼。
「別想走,你們躲不了!」
「上去!」殷森將鑰匙遞給她,一面用力推她上車,在此同時,一陣槍響劃過她耳際。
而他挺立的身軀應聲往後一仰,倒落在地。
「殷森!」她尖銳地呼喊,驚慌回眸。
子彈穿過他前額上方,緩緩滲出暗紅色的鮮血。
「天!」齊思思心慌意亂,以最快的速度沖下車,扶起他上半身,「你沒事吧,殷森,你沒事吧?」她急切地問著。
「沒……我沒事……你快……走……」他眨眨眼,拚命強撐著逐漸流失的意識,語音細微,一只手在她面前輕輕一揮後又無力垂落。
她明白他是要她先走,別為了他白送性命——即便是以保住她為最優先。
這項認知令齊思思心魂俱碎,也催出了眼中酸苦的淚水,她深吸了口氣,克制軟弱落淚的沖動,「不,我不會丟下你的。」她拉他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接著環住他的腰,「我們一起走。」
「他……來了,思思……」殷森還試圖勸她。
仿佛在為他的話下駐腳,汪遠陽高亢的語音愈來愈近,「別想走!你們誰也走不了!」
齊思思一回眸,發現他只距離他們數步之遙。
來不及了。
她一咬牙,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將殷森整個人凌空抱起塞進車子後座,自已則迅速跳上駕駛席,發動車子,甩開汪遠陽的追蹤。
她听見後方連續傳來幾聲槍響,表情卻絲毫不未變。
「你說過的,殷森,你說我人一定會平安沒事的。」她一面風馳電掣地飆起車子,一面對後頭的殷森揚聲說道,「我一定會帶你月兌離險境的。這一次,由我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