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你也知道中華民國的檢察官一向一個當三個月用的,一個人手上平均有兩百個案件,我當然忙不過來羅。」齊思思眨眨羽狀的漂亮眼簾,雙手交握做懇求狀,「原諒我?」
「原諒你可以,跟我好好出去吃頓飯。」
「可是我的工作還那麼多……」
「就算你現在真的解決一件案子又怎樣?不到十分鐘又會有另一件進來。」齊晚兒毫不容情,「你就算餓死了也永遠做不完這許多工作。」
「晚兒,我發現你自從結婚後就變得愈來愈刻薄了。」齊思思無奈地擲筆長嘆,「都是嚴寒教壞你!!」
「你說嚴寒教壞我?真好玩,」齊晚兒忍不住輕笑,「他前陣子才嚴重警告我別讓你給帶壞呢。」
「我帶壞你?這話怎麼說?」
「前陣子你不是負責調查一件連續殺人案嗎?你幾乎天天在媒體上出現,嚴寒每次見到你都說你愈來愈可怕。」
「我可怕?」齊思思皺緊墨黑的彎眉。
「那天你不是說了嗎?誓言追到底,絕對要將凶手繩之以法。你曉不曉得你發表這篇宣言時眼神銳利得驚人?」齊晚兒微笑的嘴角像在嘲弄,溫柔的眼眸卻又滿溢敬佩,「嚴寒說他要是凶手,早被你冰冷的眼神嚇得自動出來投案了。」
「他可不是被我嚇出來的。」齊思思同樣勾起笑紋,想起前幾天警方終于把遠渡中國大陸的凶手給抓到了,依然一陣欣慰,「不過我隨便認他之所以會落網,我確實出了一點力。」
「是不少吧?要不是你抽絲剝網,鉅細靡遺,恐怕到現在還不曉得凶手是誰。」齊晚兒凝望她,語音既驕傲又高昂,「現在整個社會都認識你了,超級女檢察官。」
「所以工作量才又增加了。現在署里幾乎是有什麼燙手山芋就住我身上丟,也不體諒我已經將近一年半沒休假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吧?」齊晚兒嘲弄她,「連飯也舍不得吃,何況休假?」
「知道了,知道了。」齊思思當然明白她話中含意,聰明地立刻舉起雙手投降,「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但工作狂不愧為工作狂,這頓午餐進行了剛剛三十分鐘,連服務生送上的咖啡都還溫熱著,齊思思便立起身來。
「對不起,晚兒,我下午還要上警局一趟。」她抱歉地看著堂妹,「先走了。」
「就連一杯咖啡你也舍不得喝完嗎?」齊晚兒長聲嘆息,半挑起的秀眉是充滿無奈的。
齊思思立即端起半滿的咖啡杯,一口仰盡,接著放下杯子,在玻璃桌面敲出清脆聲音。
「我喝完了。」她笑著宣稱,假裝沒在意到齊晚兒大翻白眼的表情,「走羅,謝謝你陪我吃這頓飯。」
她朝齊晚兒揮揮手,窈窕麗影飄離餐廳,坐時半年前買的白色Cefiro,開車直達警局。
幾乎是一下車,她的助理便迎向她。
「你終于回來了,齊檢座。」女助理臉上的神情是如釋重負的。
「對不起來晚了,小靜。」齊思思對她道歉,一面打開黑色皮包,掏出黑框眼鏡架上鼻梁,好友之鵬總是笑她戴上這副眼鏡便宛若老處女一般嚴肅土氣,但她總是一笑置之。
這是她工作時的形象;身為一個女檢察官,嚴肅一點不是壞事。
她接過小靜遞過來的卷宗,迅速瀏覽起來。
一樁槍殺案。死者為男性,三十八歲、未婚、有施用毒品及強盜前科,前天早上九點半左右被發現陳死在家中,左胸腔有子彈穿過。
她在心里迅速整理著案件——推測凶器為點三八的制式手槍,會計死亡時間為二十二日深夜十二點到四點。
接著,美眸瀏覽過上頭幾張死者的照片。
這麼快就找到凶嫌了啊?她在內心沉吟著,凶嫌的不在場證明相當薄弱,宣稱當晚他在家中睡覺,沒有可以為他佐證的人。
男性,單身,一個人住,今年三十一歲。
連女朋友也沒有?真是可憐,那樣的確很難找到能替他作證的人。
「凶嫌叫……殷森?」齊思思不禁想笑;真夠怪異的名字。
「陰森?」小靜也笑了,「他的名字真夠怪了。」
「不曉得是不是人如其名呢?」齊思思微笑加深。
「剛剛我瞥了他一眼,是個長得挺不錯的男人,有一種神秘的氣質。」
「他是凶嫌!」她幾乎是斥責地輕喝。
「我知道。」小靜神情一凜,面容凝肅起來,「我只是覺得他不像典型的罪犯。」
「殺人凶手的類型往往會超乎你的想像。」齊思思強調道。這不僅是從犯罪學書籍中得到的知識,也是她工作這幾年來獲取的心得。
「或許。」小靜若有所思的,在詢問室前停下腳步。除了負責案件的警官與檢察官,其他人是不被允許進去的。
正在門外無聊地點著腳尖的警官一見到齊思思,立刻收起百無聊賴的神情,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
「齊檢座。」他笑喚著,眸中有毫不掩飾的欣賞。
「汪副組長。」她對只是隨便穿著一件藍襯衫與西裝長褲便顯得俊帥挺拔的刑事副組長汪遠陽微笑,「又見面了。」
「是啊。」他語氣愉悅,「這件案子是你負責嗎?」
「我想是吧,最近大家都比較忙,所以主任檢察官很可能把這件案子派給我。」
「齊檢座就不忙嗎?」
「你也知道我沒有家累嘛。」她半開玩笑,「別人都有老婆小孩,總得多跟家人聚聚。」
「齊檢座也該交個男朋友。」汪遠陽眨眨眼,話語若有深意,「像你這樣的美人天生就該有護花使者在身旁護衛。」
她只是揚揚眉,淺淺一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一直對她有意,但她總是淡然以對。
她對他印象不錯,但目前她只想專心工作,男人、羅曼史、婚姻,從來沒任何一項被她列入考慮範圍之內。
至少最近這幾年,她是打算將自己賣給工作了。
「我可以進去了嗎?」她淡淡地問。
「請進。」汪遠陽立刻回應,好風度地沒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伸手替她推開大門。
扁線稱不上明亮的詢問室里只有簡單的一張方桌及幾張椅子,為了防止嫌犯逃逸,甚至連一扇窗戶也沒有,只靠著空調維持室內空氣的新鮮。
但齊思思仍然覺得有些悶熱,她扯下系在頸上的領巾,松開白色絲質襯衫最上頭兩顆鈕扣。
「很熱吧?」另一負責在室內看管嫌犯的刑警對她露出同情的微笑,額前劉海微濕,顯然也流了一些汗。
「是啊。」她呼了口氣,一面在嫌犯的對面坐下,「殷先生,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檢察官,敝姓齊。」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坐在她對面,一身筆挺黑色西裝的嫌犯終于抬起頭來,兩道深刻且有深意的眸光射向她。
齊思思全身一凍,一口氣差點換不過來,整個人激顫不已。
她瞪著那張既陌生又似曾相識的臉孔,在腦海經過幾秒的完全空白後,終于確認眼前端正俊挺的容顏正是十八年來總在午夜夢里時偶遇的面孔。
是他!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他正是她十一歲那年,將她從絕望的深淵拉起的神秘少年啊。
*******************************************「殷先生,請問你跟死者比張永祥是什麼關系?」在經過一陣努力鎮攝心神後,她強迫自己以冷靜的語氣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