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鵬飛樓會完全符合她的期望,甚至超越她的夢想。
莫名其妙!他皺皺俊朗的眉峰,他干嘛非得這樣討好她不可?
「好棒的房間!」袁真澄轉身搖晃他手臂的動作拉回了他的思緒,她仰望著他,星眸璀璨明亮,「記不記得從前讀書時課本上有一篇《紅樓夢》的節錄文章?探春的房間就是這樣的,完全打通所有的隔間,從那時我就夢想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臥房。」
「我不讀《紅樓夢》。」
「我也不讀啊!」她秀眉一挑,似乎為他的冷淡反應感到失望,「可是高中課本上有過這一段。」
有嗎?他怎麼不記得?
「你沒念過是吧?」她凝望他微微茫然的容顏許久,秀眉愈攢愈緊,眸中抹上類似同情的憂傷,「原來你那麼早就失學了。對不起,我沒想到……」
天!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訝然瞪著她,她竟以為他窮得念不起高中,還露出那種同情的眼神。這個玩笑似乎愈開愈大了。
看來有必要對她澄清一些誤會。這假裝他不是黎之鵬的游戲已經失去了他原先想捉弄她的意義,反倒逐漸讓他內心升起奇特的罪惡感。何況,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也不是多好玩的事,他今晚就有好幾次差點露出馬腳。
還是對她坦承一切吧!
就在黎之鵬正想開口時,她清脆的嗓音卻搶先他一步,「這就是黎之鵬?」
他眉宇微蹙,看著她拿起他隨意擺在一張桌上的相片。
她仔細地凝視那張相片,黎之鵬有種錯覺,仿佛她準備藉由這樣的方式穿透他的靈魂似的。
他粗魯地搶過相框,「別看了。」
她揚頭望向他,眨眨清亮的眼眸,「他長得確實和你很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當然,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他再度想要開口,她卻又先他一步,「可是他看來比你冷酷多了。」
黎之鵬瞪著她,只能半無奈地嘆息。這女人怎麼搞的?老是跟他搶話說。
「你有沒有注意過?雖然他全身上下都透出冷酷淡漠的氣息,可是那雙眼卻泄漏了他的秘密。」
他心神一凜,「什麼意思?」
「那是一種……充滿寂寞的眼神,」她閉上眼,恍若全心全意感受著方才得到的靈感,「他在尋求著什麼東西,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份情感……」
黎之鵬瞪著她,身軀無法抑制地震顫。
她怎麼能這樣?只是一張相片而已,一張好幾年前隨便拍下的相片,他甚至不曾仔細瞧過就將它放進了相框——她怎能從一張相片中看到這許多?仿佛要剝開他靈魂仔細審視似的。
「你演得一點都不像他,」她半責備的語音拉回他震動的心神,「應該更冷酷一點才是,至少不應該常笑,我猜那家伙一定不怎麼笑。」
她說對了,那時候的他確實不喜歡笑,甚至連微笑都懶。
「他現在不是那樣了,現在的他開朗多了。」
「為什麼?」她雙眉挑起,掩不住真誠的好奇,「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會從那種冷酷的男人變得開朗?」
「你認為我應該知道?」他無法忍住諷刺。
「你不曉得嗎?」她的面容和語氣都抹上濃濃的失望。
黎之鵬心髒一緊,不知怎地竟無法忍受她那種神情,「我只知道他是為了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他別過頭,語氣緊繃,「他很愛她,她應該也愛他,卻選擇嫁給他哥哥。」
「為什麼?」
「因為他哥哥不喜歡她,而她無法忍受有任何男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他咬著牙,「她是個極端虛榮的女人。」
「為什麼我有種感覺你仿佛在說自己的事?」
他一震,倏地轉頭凝向她。
她面容沉靜,剔透的眼眸泛著異樣光彩,
他立即別遇眸子,無法直她如此清澄的眼眸。
怎麼會這樣的?他竟會對一個女人透露早兒的事?他從來不願任何人知道這些,除了思思跟嚴寒。
但他今天卻向她吐露了。黎之鵬緊握雙拳,不明白是什麼讓他一向的自制失控。
他努力鎮定心神,「我的演技不錯吧?」他重新凝定她,嘴角甚至拉起弧度迷人的微笑,「想想看,我技巧如此高明,而你剛才竟還嘲笑我演得不好!」
袁真澄愣了幾秒,接著回他一抹甜笑,「確實演得不錯,連我都被你唬倒了。」她舉起右手,諧謔地行了個童軍禮,「我為輕忽你的演技鄭重道歉。」
「無所謂。」他夸張地一攤雙手,「我早習慣被你侮辱了。想想看,你上回還吐在我身上呢!」
「啊,那次真對不起。」她半羞赧地笑著,「我不是故意的。」
「你打算怎麼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精神損失?」
「嚴重的震驚。」他調皮地眨眨眼。
她瞪他兩秒,驀地輕啟芳唇,泄出一串極為好听的清朗笑聲。她不停地笑著,直到一陣悠然優雅的鋼琴聲自樓下回旋上樓與她應和。
「怎麼回事?」
她迷惘的神情令他不覺微微一笑,「一個驚喜。」
她一怔,「驚喜?」
他微笑加深,拉她下樓,「你看看就知道了。」
她隨著他下樓,腳步微微踉蹌,一顆心卻不自禁愈跳愈快。她有種奇特的預感,在樓下迎向她的,將會是讓她無法承受的一切。
他在到達一樓大廳時松開她的手,「怎麼樣?」
怎麼樣?
袁真澄停在進入大廳的一道回旋拱門下,身子不自覺地一陣顫晃。
這已經超過了她夢想中的一切,她瞪視著廳內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大廳里,熄了所有的燈光,從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到巧妙地瓖嵌在四壁上的藝術壁燈全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的蠟燭。
一面正對著庭園的落地窗沿線,凹落的圓形舞池周圍,吧台邊、方桌上,到處置落著一支支停在銀色燭盞上的蠟燭,燭火在大廳內經營出溫暖浪漫的氣氛,空中甚至還流轉著淡淡清香。
「這是怎麼回事?」她怔怔問著。
他沒有答話,輕輕將她身子推進拱門,踏進大廳,然後,溫柔地將她臉龐轉了個方向。
她呼吸一緊,這才發現大廳另一邊的大理石壁爐正 啦冒著柔和的火焰,一張小小的桌上擺著圓形的鮮女乃油蛋糕,誘引著人不覺想吐舌舌忝去。
她遲疑前進,低微的腳步聲像害怕驚醒周遭的一切,她緩緩走著,直到停定白色姬百合簇擁出的花海中央。
「生日快樂。」黎之鵬朝她眨眨眼,低聲說道。
接著,仿佛是應和他這句祝福似的,悠揚的鋼琴聲轉成生日快樂的曲調。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她喃喃低問,呼吸急促,恍若不敢置信。
「不錯,都是為了你。」
她倏地倒抽一口氣,垂落頭,右手捂住嘴唇。
「你不喜歡嗎?」
她默然點頭,好半晌,方逸出低低一句,「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別忘了,我調查過你啊!」
他語音中滿蘊笑意,她卻無法抑制眸中急速涌上的淚意。她拼命強忍著,不願在他面前顯示脆弱的一面,但終于還是仰起臉龐,眸中漾著清清淚光,
「從我母親去世後,就沒有任何人替我慶祝過生日了。」她輕輕說道,語音黯然低啞,「謝謝你。」
她的眼淚與真誠的道謝頗令他手足無措,「別一副感動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啊,這不過是一個追求者起碼該做的事。」
她微微一笑,「我有過不少追求者,卻沒有一個為我做過類似的事。」
「我是第一個?」他怔怔瞧著她,初次在她臉上見到如此溫柔淡雅的笑意,那令他心髒莫名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