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逃避,沒有欺騙!」她用力想甩月兌他雙手的掌握,語音尖銳,「我看不見,真的看不見!我不知道為什麼,它就是看不到……」
「那是因為你在逃避!」他低吼道,雙手仍用力給握住她,不容她輕易掙月兌,然而聲音卻放溫柔了,「告訴我,晚兒,告訴我是什麼困擾了你,我願意幫助你。」
「我沒什麼,沒什麼。」她拼命否認,語音破碎。
「是因為你忘不了那場大火嗎?忘不了在法國的最後一夜……」
「不要說了!」她忽地尖厲喊道,「那件開跟你無關,你沒資格強迫我告訴你!」
「晚兒!」
「你走開!」她銳喊著,一面然推著他,「離開我的房間,不要打擾我……」
「這也是我的房間,你忘了嗎?」
「它不是!從結婚以來你從來就不曾真正呆在這里過!」她激動地高喊著,「出去!我不要你在這里,不要你管我,我的事跟你無關!」
「晚兒……」
「不要管我。」她幾乎要崩潰了。
他凝望她許久,嗓音低微,仿佛刻意壓抑激昂的情緒,「好吧,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
她重重喘氣,听著他從座位上起身,沉重的腳步聲踏過房內柔軟的地毯,接著,是打開了門又關上的聲音。
終于,房內除了她急促的呼吸聲已恢復全然的靜寂。
只有她呼吸的聲音,只有她呼吸的聲音,只有——她驀地抬手捂住唇,眼淚,不听話地紛然碎落。
第六章
她是不是應該向他道歉?
齊晚兒停下雙手,額頭抵著冰涼的鋼琴而扳,靜靜地沉思。
今晨她趕他離開臥房後他便直接去了公司,剛剛又來了電話告訴小宣今晚他要加班,不必等他晚餐了。
她知道,今晚又會是一個他徹夜不歸的夜晚。
這一次她甚至不能怪他忽略了她,因為是她自己將他趕出門的,依照她今天清晨歇斯底里的表現,任何聰明的男人都會躲得遠遠的,不再理會她。
嚴寒不會再理她了。
齊晚兒心髒倏地一陣抽痛,她得拼命握緊雙拳才能抑制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包括呼吸。
世界,如果沒有了鋼琴的聲音,沒有呼吸的聲音,竟然就可以成為一片完全的靜謐,完全的死寂。
所有的聲音都到哪兒去了?微風挑動樹梢的聲音。
窗外小鳥的清脆囀鳴、小宣活潑的步伐敲擊地板的聲音、遠處隱隱傳來的車聲……所有的聲音都到哪兒去了?為什麼在他不見人影後,連她僅有的聲音也要奪去?
從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她就明白他是那種會讓所有聲響消失的人,只是她沒想到他就連屬于她的聲音也有辦法奪去。
他奪去她平靜的生活,奪去她的呼吸,甚至連她唯一能籍由他們感受世界的聲音也殘忍地奪去。
她為什麼允許他如此做?為什麼明知他是危險人物
仍任由自己接近他,為什麼從認識他的第一天便開始不停追尋著他,為什麼要與他立下結婚協定,然後讓這一切的一切折磨自己?
為什麼只要一想到他——她就連鋼琴也無法彈了?
從她十二歲開始,鋼琴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靈感,是她與這個黑暗卻有聲的世界最緊密的聯系。只有鋼琴,只有透過琴鍵流泄出來的琴音是任何人都無法從她身邊奪去的,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就連總是享有一切的早兒也無法觸及。
在齊家,上自齊浩天,下自花園工匠,都明白那間琴室是完全屬于她的,是誰也無法輕易逾越的聖地。
在這里,她同樣把這間琴室視為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當她選擇對外封閉時,是絕對不容他人隨意打擾的。
包括堅持亦步亦趨照顧她的小宣都不許進來。
只有嚴寒——就算他的人不在這里,他黑暗的、朦朧不清的影子依舊緊緊糾纏著她,讓她無論如何也擺月兌不了,無論如何也鎮靜不了。
她習慣性地撫弄練墜。
這是屬于她的護身符,是能令她安然對抗外面一切的護身符。從前不論遇到什麼事,只要有這條項練伴著她,她仿佛就有辦法堅強面對。
只是,今天不論她再怎麼撫觸它,再怎麼感受那熟悉的冰涼觸感,卻怎樣也得不著勇氣,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是他,是因為他,一切都是因為他。
她必須找到他,向他道歉,並向他要回她原先平靜的生活。
她要他簽下那份協議書。只要他簽了協議書,她就能重新控制一切,就能將這椿婚姻視為完完全全的交易,就能真正與他獨立生活。
那麼,他的身影便不會來打擾她,她便可以再回到原先平靜的生活。
他要他的平靜生活。
嚴寒盯著遠處高速公路車流形成的璀燦銀河,面色的陰沉恰恰與窗外的燦爛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想要回自從地闖入他生命便失去的平靜生活。
從前的他就算整天無所事事,腦海也不曾被特定的事物佔滿,尤其是女人。而現在,即使工作繁重,在每一個偶然的空檔,她都會像個飛賊似地侵入他腦海。
從前的他不會像這樣想著一個女人,想著一個不能踫、不該踫也不願踫的女人。
從前的他根本做得理會女伴的心事,甚至很少注意她們臉上的表情,現在的他卻被晚兒的一顰一笑牽著鼻子走,還不自量力地妄想打開她的心門。
他是誰啊?不過是她名義上的夫婿,不過是需要借重她財富權勢的可笑男子,哪有資格過問她的一切?
在她心中,他不過是一個讓她能夠向父親交代的裝飾品,是代替黎之鶴娶她的男人。
因為她不想黎之鶴被迫娶她,這榮幸才會落在他身上?
嚴寒驀地捶下了玻璃,卻發現這樣的舉措絲毫完全無法發泄他內心一股莫名淤塞的怒氣。他咬住牙,有股仰天長嘯的沖動,幸而電話鈴聲及時響起。
他接起電話。
「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在加班。」黎之鵬滿含笑意的嗓音清晰地傳來。
加班?嚴寒冷冷一撇嘴角。他本來是該全心全意工作的,現在卻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
「有何指教?」
「究竟是怎麼?嚴寒,從前那個最懂得享受生活的浪子呢?現在的你簡直成了一個工作狂!」黎之鵬沒听出他的不對勁,半開玩笑地抱怨著。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現在的情況。」
「我知道東亞企業財務狀況不佳,不過在你和齊氏聯姻後、銀行團不是已經答應融資一筆巨款了嗎?」
「于是我就可以放下一切事務,高枕無憂?」嚴寒諷刺地,「我畢竟它是一個集團的執行總裁,不認真點工作行嗎?」
「這找就不明白了。」黎之鵬輕輕嘆息,「為什麼你要將所有事情攬在你身上呢?你大可以全部交給底下那
些經理人啊,只要給他們夠好的薪資跟紅利,怕他們不為你賣命?「
「因為這一次我不想再透過他人告訴我公司狀況不佳。」嚴寒臉色陰沉,「我要確實地掌握屬于我的東西。」
黎之鵬輕輕一笑,「你這樣沒日沒夜地拼命工作,就不怕你的新婚妻子芳心寂寞?」
嚴寒一怔,「晚兒?」
「對,晚兒,你的妻子。」黎之鵬若有深意地停頓數秒,「你不覺得她才是你應該拼命保有的好東西嗎?」
「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黎之鵬夸張地提高嗓音,「我是警告你別冷落嬌妻,否則她可是會紅杏出牆的。」
「晚兒不會的。」
「她的確不會。」黎之鵬喉間滾出一陣低沉的笑聲,「看來你對她還是有某種程度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