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更加用力,她立即一聲輕呼。
這聲輕呼喚回了嚴寒的神智,雙手一松,定楮望向她微微發白的唇瓣,「對不起……」他茫然道歉,又茫然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我求你回家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第四章
但這樣的機會絕不會是白白得來的,前幾天他仍親自前往齊府,接受齊浩天拷問。
他質問他為什麼想娶他的女兒。
「晚兒雖然從很小的時候就看不見,不過她一向直覺敏銳、識人極準。但我仍然不明白她為何認定了你。雖然我無法明白她為何選擇你,至少可以告訴我你為何選擇她吧?」
他不知道。
事實上他想拒絕的,當她提出那樣的條件時他只覺一陣莫名的怒意,寧願東亞宣布破產倒閉也不想接受他的提議。
可他還是同意了——為什麼呢?
他為什麼會答應齊晚兒的請求呢?事實上、在得知她是個瞎子之後,他就極力避免與她接近的嗎?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只是,他似乎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當她那雙透明的令人心痛的眼眸直盯著他,雖然明知她看不見,他卻仍然有一種相當奇特的感覺——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像是被挑選中了,仿佛這雙清亮的眼眸不曾凝視過他人,卻單單凝睇在他身上似的。
很荒謬的感覺,他知道,可是卻無法制止這個奇怪的念頭。
「因為她說她信任我。」最後他對齊浩天這樣說道,「她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女人。」而齊港天只是沉默良久,最後點了點頭說他明白了。
齊浩天究竟明白了什麼?他怎麼可能明白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
嚴寒自嘲地輕扯嘴角,閉上一雙已連續幾日不曾好好休息過的眼眸。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答應齊晚兒的要求,為什麼會任由自己與一個一開始便不應當扯上關系的女人糾纏在一起?
他該是為了錢而娶她的,不是嗎?他需要齊家的影響力替他整治東亞企業。
但這樣的念頭僅僅只是迅速掠過腦海就令他厭惡不已。
他痛恨自己因為錢而決定娶她。
事關自尊吧?畢竟他本來就打算娶一個富有的女繼承人來挽救東亞,是她成任何其他富家千金有什麼關系?
但該死的就是有關系!
他就是不願她與他扯上任何金錢上的交易關系,他不願被她視為一個妄圖攀權附貴的浪蕩子!
既然如此,為什麼現今又會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呢?
為什麼?
嚴寒倏地張開疲危的限膜,透過落地玻璃窗俯望地面。
從摩天大樓的頂層往下俯視是非常有意思的嘗試,不僅城里的一切事物都盡收眼底,而且依著有趣的比例縮小,讓人有欣賞模型的錯覺。
小時候,他很喜歡買各式各樣的模型,然後一個人躲在房里一整天把模型一片一片地拼湊起來。他尤其喜歡建築物的模型,而且愈復雜的愈好,當時的他希望長大後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
但是現在的他,卻只是一個沒有理想、沒有夢想的男人,年近三十,卻一事無成。而且,還面臨了失去一切的危機。
自從他和齊浩天見面的第二天起。東亞百貨及其他相關企業的股票已在市場上連續下跌三天,據說市場已評站傳言東亞似乎面臨嚴重的財務危機。雖然消息並不確定、股票下跌的幅度也不算大,但對公司的形象已造成巨大傷害。
董事會上大家都互相質問是誰走漏消息,但嚴寒卻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消息是齊浩天放出去的。
雖然他猜到是他所為,但卻不確定他的動機。照理說,齊浩天沒道理對付他這種小人物的,就算不想將女兒嫁給他,也用不著急于親手毀掉他吧?這豈不顯得太失身分了嗎?
嚴寒不明白他的用意。
電話響起。
嚴寒伸手接起話筒,另一端傳來財務總裁焦急的語音,「嚴先生,股價從二十分鐘前就一路狂瀉,怎麼辦?」
「怎麼回事?」
「市上終于確定我們的財務狀況,不曉得誰拿到了我們開會的錄音帶,在大眾媒體公布一切。」
「是嗎?」嚴寒輕吐了一口氣,「傳令下去,任何價位,給我掃貨。」
「掃貨?」若松俊彥的語氣是不敢置信的。
「馬上開始!」他嚴厲地強調,「不管市場上有多少人、用多少價位拋售我們的股票,我們全接了。」
「可我們根本沒有錢,這樣是違約交割啊。」
「照我說的去做!」嚴寒的語氣奇異得充滿威嚴,今人無從反抗。
「是的。」若松答應了,雖然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決定。
若松大概以為他瘋了吧。公司早已沒有多余的資金竟然還妄想護盤!
他是瘋了,只因為他不相信齊洛天會做出如此無聊之事。
他決定跟那個老人賭一賭。
東亞企業發生財務危機?
齊晚兒手一顫,盛著紅茶的骨瓷杯差點滑落。她拿起遙控器,將音量再調大一些,側耳仔細聆听女主播的報導。
丙然,她清脆抑揚的語音確認了她方才所听到的,「……目前東亞的股價一路狂瀉,帶動其他同類股股票下跌,大盤指數目前已經下挫四十五點……」
怎麼回事?為什麼東亞發生財務危機的消息會走漏?究竟是誰把這消息散播到市場的?
莫非是父親做的?因為他不想讓她嫁給嚴寒?
她驀地放下杯子,站起身,沿著長廊匆匆走向父親的書房。
這太過分了,就算他再怎麼不滿意她的選擇,也不應該將怒氣發泄在嚴寒身上,父親這樣對待他,用這樣的手段打擊東亞——他真的會失去一切的!
一踏進書房,她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語音帶著微微怒意,「方才新聞報導揭露了東亞企業的財務危機。」
「你也听到了?」正凝望窗外的齊浩天回過身來,朝他微微一笑。
她卻看不見他平靜的微笑,「是你做的嗎?爸爸。」
「不錯,是我要人放消息出去的。」他坦然承認。
「為什麼?」齊晚兒禁不住揚高了語調,「你明知道嚴寒情況危急,為何還要落井下石?」
「我只是提供世人真相而已。」
「他在你眼中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何需如此打擊他?」她緊蹙眉峰,語氣愈發激動,「你這麼討厭他嗎?」
「那倒不是。」齊浩天淡淡道。
「那是為什麼?爸爸」齊晚兒筆直地走進他,搖晃著他的手臂,「我明白你想阻止我嫁給他,可是你的手段太過分了,我不能認同。而且。」她重重地強調,「那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你誤會了,晚兒,我並不是想打擊他。」齊浩天從容地微笑,「我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她一怔,「機會?」
「如果他笨到不懂得把握,他就沒資格成為齊家的女婿。」
「我不明白。」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齊浩天按下書桌上電話的記憶鈕,接通一名下屬的手機,「情況如何?」他對話筒另一端問道。
「股價繼續下跌,」清晰的語音從電話流泄出來,「不過,有人正在大量買進東亞旗下的每一支股票,情況有些不尋常。」。
「你查到是誰的單嗎?」
「是東亞總公司。」
這小子!
齊洛天嘴角扯開一抹微笑,「很好。接下來怎麼做你知道了?」
「我明白。」
齊浩天微微頷首,切斷了通訊。「看來那個小子的判斷力還不錯。」他評論道。
「你是指嚴寒?」雖然听到了整段對話,齊晚兒依舊茫然不解。
「他算是通過我的考驗了。」
「爸爸,」她終于領悟了,「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