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季海奇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躍下桌,語氣激昂起來,「我覺得不平衡!憑什麼那個剛剛畢業的黃毛丫頭都可以掌管一家公司,我卻只能窩在一家半大不小的運動器材公司里當掛名總經理,連半點股份也沒?老頭根本不給我一點實權!」「海奇,你真想做事?」季海平微微訝異,他這個弟弟對工作一向提不起勁。
「當然。連海舲都可以做事,我為什麼不能?」
「太好了!你要真想認真工作就好了。」季海平感到精神振奮,拍拍弟弟的肩,「我去和爸爸商量,替你好好安排一下。」
季海奇終于勾起一絲微笑,「我正是要你替我當說客。」
「放心吧,沒問題的。」季海平保證著。但他語聲方落,另一個嚴厲的嗓音便響起。「誰說沒問題?我看是大大有問題!」
兩兄弟同時回過身子。
「爸爸。」季海平訝然輕喊,季海奇則是緊抿著唇,看著眸光凌厲的父親。
「海平,別輕易被你這個弟弟騙了。」季風華滿臉不贊同,「他浪蕩成性,怎麼可能真心想好好工作?」
「爸爸,」季海平試圖說服父親,「我看海奇是認真的。」
「他會認真?天要下紅雨了吧!」季風華嗤之以鼻,「這個專門敗家的兒子會想要認真?我可不敢冒險將公司交給他!」
「爸爸——」
季海平還想說些什麼,季海奇已無法克制翻騰的怒氣,高聲嚷了起來,「就是因為你什麼都不肯放手讓我做,我才會一事無成!」
季風華亦毫不客氣地吼回去,「就是知道你會一事無成,我才什麼都不讓你做!」
「該死!你總是不信任我,總是不肯給我機會!」
「我沒給過你機會?你倒說說看,從小到大,你哪一件事讓我滿意過了?就連大學也只是在台灣三流學校念的,肚子里一點料都沒有,誰敢讓你擔大任?」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嫌我讓你的面子掛不住!」季海奇恨恨地喊。
「你是讓我沒面子!」季風華直言諷刺,「季家有哪一個孩子是像你一樣的?
就連海舲也在今年拿到了mba,比你這個堂哥有出息多了!」
「好,我沒出息!」季海奇驀然狂吼一聲,抄起西裝外套就往門外奔,「總有一天,我會做出一番事業讓你瞧瞧的,你等著看吧!」
「海奇!」季海平焦急地舉步追去。
「別追!讓他去!」季風華喝住他。
「爸爸!」
「讓他冷靜一下,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
「爸,你不該這樣說海奇的!」季海平沒有听從父親要他停步的指示,繼續追下一樓大席,但季海奇卻已不見蹤影。
他嘆口氣,黯然旋回身子,卻猛然正對另一個人。
是杉本惠.她挺直著背站在大廳里,冷淡的神色微微透著恨意。
「大媽。」
杉本惠咬了咬唇,臉色蒼白,「你倒好,不愧是個樣樣優秀的好兒子。」她自齒縫中逼出。
「我——」他試圖解釋。
「季家以後就靠你了!」她卻不理會他,恨恨拋下一句便轉過身子。
在大廳外呈回旋狀的樓梯口,汪夢婷擋在杉本惠面前,默默凝睇著她。
「做什麼!別擋我的路!」杉本惠高聲喝斥。汪夢婷依然一動也不動,「為什麼要那樣諷刺海平?」
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仍令杉本惠狂怒,「就憑你也敢來質問我的行為嗎?我要怎麼說海平是我的事!」
「你明知海平很疼海奇,還在爸爸面前替他辯護。」
「那又怎樣?」
「他是那麼盡力地想討好你們每一個人,」汪夢婷的語氣略略激動,「為什麼你要如此抹殺他的苦心?」
「是嗎?」杉本惠依舊冷冷地,「我倒感覺不到他什麼苦心。」
「不,媽媽,你一定可以感受到的。為什麼不敞開心——」
「這算什麼?」杉本惠猛然截住她的話,「身為媳婦的人竟來教訓婆婆?」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汪夢婷委婉地試圖解釋,「只是覺得媽媽不該因為海平的出身就對他——」
杉本惠猛然甩了她一巴掌,「我勸你最好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與身分!」
她語調冷酷,黑眸寫滿了憎恨與怨怒,「你等于是季家用錢買來的媳婦,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汪夢婷聞言不禁倒退數步,一面捂著強烈發疼的臉頰,唇瓣激烈地顫抖著。
杉本惠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她大受打擊的模樣,然後便徑自經過她身邊,傲然離去。
汪夢婷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彷佛過了幾世紀之久,她才有辦法撐起顫抖不已的雙腿,悄悄來到大廳的落地窗前。她扶著透明冰涼的玻璃,默默望向花園里。
季海平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水池前,仰頭望著天。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力感和深深的落寞,那讓她的心為之劇烈地抽痛。
懊怎麼做呢?汪夢婷咬著唇,直到下唇幾乎出血。
她真的很想幫他,無奈——人微言輕。
人微言輕……她閉上雙眸,悄然長嘆。
她早該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方才杉本惠的怒斥再次提醒了她,她只是季家高價買來的商品。
她連該如何自處都不曉得了,竟還妄想幫他!
天啊,她到底該怎麼做呢?她又能怎麼做呢?
一直到隔天進了辦公室,汪夢婷都還神思恍惚不定。
她憑窗眺望街景,昨晚的一切像幻燈片在她心中一遍遍放映。
「我似乎不該放你假的。一放假回來,你的心神像走了千里遠。」丁宜和戲謔的語聲喚醒了她。
汪夢婷自窗前旋過身子,迎向好友那雙半嘲弄半擔憂的眼眸。
「對不起,我想我是有些分神了。」
「豈只有些!」丁宜和雙手環抱胸前,黑眸漾著審視的意味,「從早上到現在就見你一直發呆,什麼事也沒做。」
「對不起。」汪夢婷微微赧然。
「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丁宜和干脆地問道,「晚會不順利嗎?那些貴婦人不喜歡我們的服飾?直說無妨,我承受得住打擊的。」
「那倒不是。」汪夢婷微微一笑,「她們頂喜歡我們的衣服,我甚至還高價賣出一套晚裝。」丁宜和愕然,「賣?」
「我穿上我們那套銀灰色的禮服,充當模特兒。」
「天,你竟想到用這種方法宣傳!」丁宜和迸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眸光璀璨,「你不愧是商家千金!我就知道找你來幫我絕對沒錯。」
「看樣子你看重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出身。」汪夢婷半自嘲地道。
「你的才氣固然值得藉重,但既然你的身分能替公司招攬生意,怎能不善加利用?」丁宜和說得實在,「不懂利用才是假清高呢。」
「我就喜歡你這種態度,在商言商,天生的女強人。」汪夢婷微笑。
「你也不簡單啊,能想到這種宣傳方式。」
「只是忽然靈光一現罷了。」
「那套禮服究竟賣了多少錢?」
「一百萬。」
「一百萬?!」丁宜和高聲怪叫起來,「天啊,是哪家貴夫人女此不在意地撒錢?」
「香港地產大王的千金。」
「那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炫耀她的財富啊——」丁宜和驀然住口,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怎麼了?」
汪夢婷微微苦笑,「我想她是針對我。」
「為什麼?」
「她是庭琛的未婚妻。」
「庭琛的未婚妻?」丁宜和瞪大眼楮,「那個程庭琛?」「是。」
「他昨晚也出席晚會?他回台灣了?」
「正確來說,他沒有回到台灣。他在香港一間律師樓工作,回台北很可能只為參加這場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