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與者回答之前,有一瞬間短暫的停頓,回答時,他的聲音是猶豫的。
他回答問題的方式激起了佩蒂的好奇心。她忘記了正在做的測量工作,在卡梅倫•斯拉德寬大的天藍色與橙紅色條紋相間的沙發邊上坐下來。
「在廣告之間,」菲娜說,「你稱婚姻是束縛,是限制。」
「它是的,」約翰的聲音很堅定,「結婚之後,會發生什麼呢?你失去了自由,你的個性,你為自己思考的能力。婚姻不是一個伙伴關系——所有婚姻破裂的人都能向你證明這一點——而是一種寄生,它從夫婦身上吸干了雙方的能量。」
「你從來沒有結過婚,是不是?」菲娜問,更像是一個聲明。
「你不必跳到火堆里來向自己證明你會被火燒傷,我有眼楮,我有耳朵,我在成長的過程中所看到的,我在高爾夫球場的更衣室里所听到的,都讓我明白了這一點……無論我走到哪里,我所有結了婚的朋友都對我妒嫉得要命。」
「哦,住嘴,」佩蒂咕噥著,「妒嫉你什麼?」她喜歡他的聲音,他的嘶啞的聲調能讓人激動。但是她不喜歡他的態度。從他所說的話中,她懷疑他需要去擔心的自由和人格,沒有人會想要他的,她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人格可以失去。
「你不應該害怕結婚。」菲娜的反應很平靜。
「我不害怕。」
「那就對了。」佩蒂不相信他的話,她從前也听到過這句話,但是很快那個家伙就逃跑了。
「統計數字表明,結了婚的男人比單身男人更快樂。」菲娜繼續說。
「統計數字在撒謊。」
是的,佩蒂知道了他屬于哪種類型,不論你告訴他們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你,這個參與者已下定了決心,沒有人能夠改變他。
菲娜在做努力,「當你五十歲或六十歲的時候,還是孤身一人,你會有什麼感覺?」
「如果我身體健康,我會感覺很好,而且誰說我孤身一人呢?」他輕輕地笑起來,「我只是不結婚。」
「就像……」菲娜的聲音弱了下去,然後她說了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很好,奧斯汀,我們這兒有兩個人在听。」
「兩個?」直播主持人問,明顯地困惑了。
佩蒂也不理解這句話。
菲娜的聲音又恢復了堅定和明確,「我現在理解了你所說的話的意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有時候事情之所以是這個樣子,只是因為我們只想看到這一方面。」
「我不想就那件事和你辯論,」約翰說,「許多的婚姻表面上看起來都很偉大,但是一旦你看到表面以下,你就會發現完全不同的東西。」
「每一個婚姻都有它的問題,但是一旦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人——」
「命中注定的女人?」約翰打斷了她的話,他大笑起來,聲音低沉,仿佛帶有回聲,「我不想告訴你,有多少女人試著讓我相信,她們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但是她們不是。」菲娜同意他的話。
「她們都是傻瓜,」佩蒂說,嘆了一口氣,「像我一樣。」但是她想做一個傻瓜,想試著成為那些不想結婚的男人的命中注定的女人。
「不要放棄希望。」菲娜溫柔地說,佩蒂盯住了收音機,真是怪事,但是有一瞬間,佩蒂敢發誓說,那個女人是在跟她講話。
約翰的話將她拉回到現實中,「那麼,菲娜,」他嚴肅地說,「你說你能給男人找到他們命運中的女人,如果一個男人不想結婚怎麼辦呢?如果除了這個女人外,他擁有了他想要的一切東西怎麼辦呢?」
「你擁有了一切了嗎?」菲娜挑戰似地問,「約翰快樂嗎?」
「非常快樂,」約翰堅持說,「沒有人依賴我,我也沒有被任何人束縛住。」
菲娜輕輕地笑起來,「你認為你控制了一切,不是嗎?」
「不是一切,但是我所應該控制的,我都控制了。」
「就像你停止去見一個女人,如果你開始對她不再感興趣了?」菲娜問。
「你怎麼——」約翰剛要反駁,但是又停住了,「這是很好的辦法。」
佩蒂對約翰的回答搖了搖頭,男孩,男孩,這個家伙又是一個克瑞格,「我會愛上你的。」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說。
她那夜就懷疑他對他們的現狀並不滿意。她是對的,他再也沒有打電話來。
菲娜再一次輕輕笑起來,「事情會改變的,而且很快,約翰會張開雙臂歡迎這個變化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爭辯說。
「那就是我所知道的,」菲娜堅定地說,「對你——」
他再次打斷了她,「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我的思想,我已經看到了婚姻對人們的影響,我不想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你也許能為我指定一個命中注定的女人,但是我不會和她結婚的,我向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結婚的。」
「很好。」佩蒂發著牢騷,關上了收音機。她不需要浪費她的時間去听一個男人陳述他為什麼不結婚的理由,她喜歡听的是一個男人講他為什麼想結婚。
傍她一個理由。
下一個想約會她的男人,立刻就問到了她對于婚姻的看法,他是贊成的還是反對的呢?如果他說他對婚姻不感興趣,那麼就再見吧,不要虛假的希望,不要心碎。
走到起居室窗前,她望著窗外美麗的密執安湖。站在十二層高的樓上,她可以將看起來無邊無際的碧藍色水域盡收眼底,她向下看著湖畔公園和海軍碼頭,一艘旅游船正泊在海灘,甲板上站滿了游客。兩個月的休假和坐船觀光游覽會是很愜意的。從現在開始在三個月以內,卡梅倫•斯拉德想要他的公寓完工。現在不應該再想男人與婚姻了,而是應該將精力投放到事業中去。
佩蒂揀起了她的筆記本和測量卷尺。
當她今天早上和他談話時,他說對他最後一個裝修師的工作,他從來沒有感到過滿意,但是由于某些私人原因,他一直沒有對公寓做過改動。她那時就疑惑他的公寓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當看門人讓她進來後,她的眼楮所看到的東西還是讓她沒能做好心理準備。
一種西南風格的裝修並不適合這個舉架很高的房間,也不適合她今天早上所見到的那個男人的個性。他說的不太理想是有所保留的,黑色的天鵝絨繪畫殘破不堪,角落里三盆陶土花盆中的植物沒有規矩地蔓延,餐廳中石頭桌面的桌子可笑之極。在她看來,他的最後一位裝修師應該被絞死。
她听到在前門有鑰匙的轉動聲,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很快地將頭發從臉側拂開,然後調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架。
卡梅倫•斯拉德,看起來到家了。
終于。
☆
卡梅倫知道她仍然在里面,至少,看門人說沒有看到她離開。遲到了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不是一種新的合作關系的良好開端,但是他的確有原因——至少對那一個小時來說,最後的十五分鐘被愚蠢地浪費掉了。
當他一踏進起居室就看到了她。她站在窗前,她臉上的笑容是溫和的、歡迎的。「白奈特小姐,」他說,將他手中的公文包換到左手,並向她走了一步伸出右手,「非常抱歉讓你久等。」
她的握手是有力的,但是她眼楮中的迷惑讓他知道他應該解釋一下遲回的原因,「我恐怕,」他說,在電梯里他已經練習過了他的道歉,「我是不可避免地被羈絆住了,我的一位顧客,一位八十歲的老太太,上個月中風了,她現在恢復得很好,但是講起話來還是很困難。我不能按時離開,我們有一些文件要處理清楚。你到處看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