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好不好?」他改而擁著她,俊秀的臉龐抵住她的肩頭,在她微泛腓紅的耳際低喃道。
??這算是……告白嗎?「媽的,哇哈哈哈,哈……」正因對象是他,她一時緊張地不知如何表態,只好沒情調地亂笑一把。
??「別殺風景,阿宇。」他抬頭,牢牢地捧好她左顧右盼的美顏。「這並不好笑。」
??他以指節輕輕槌敲她的發頂,實在很難對她扳起嚴肅的面孔。
??「可是……媽的,真的是我嗎?」明明已多少察覺了彼此分際上的模糊情愫,可如今他明確地開了口,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了。「為什麼?我其實很粗魯、很愛打架、很容易出口成髒、很沒大家閨秀的規矩——」
??「行了,認識你又不是這一天兩天,怎麼會不知道你有多沖動火爆?」他打斷她的一一細數。「感情能有幾個‘為什麼’?只因為是你呀。」
??「但是——靠!」她懊惱地跳出他的懷抱。「如果貪圖有某人在身旁的安穩踏實、愛隨著某人做菜的身影到處轉也算是一種對某人的心動,那麼我大概早在八年前就對某人有感覺了吧?只是當時我從沒深思過,再加上我又比你大一歲——好啦,媽的,我承認我就是笨嘛,因為……因為覺得配不上啦!」
??捻指間,那個「某人」老鷹捉小雞似的將她拎回眼前,眉眼並且堆淡淡然的笑意——他的擔心太多余,其實她對他還是有點感覺的。
??「你自卑什麼?我才覺得配不上呢。」原來,她的後知後覺,他的裹足不前,都不是這場愛戀延著八年的主因,而是被各人自以為是的價值觀、資格論所誤。「你一直都是那麼地耀眼無匹、開朗率真,說話做事直來直往,什麼大活動都容不得你缺席……但高中時,我的性了內向,除了會躲在廚房煮菜、趴在課桌考試之外,既被動、更不擅交際——」
??「該死的,你哪來這種鳥想法?」她不敢置信地圓瞪鳳眼。他在她眼中優秀得像神祈一樣,而他居然因她這款不成材又沒氣質的女人而自厭自棄?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你從前是學生楷模、現在是社會菁英耶,自卑個屁啊!」
??「可那對我來說並不值得引以為傲呀。」他環摟著她,認真地低訴︰「一直很猶豫,害怕你受不了我的悶……害怕自己的平淡會局限了你的光彩……比方喜歡一只琉璃樽,喜歡到想一輩子把它捧在掌心好好珍視,卻又害怕有一天一個閃神,摔碎它的人也是自己——」
??「媽的,我不會碎!」她大聲抗議︰「什麼時候我也被歸類到那種沒男人噓寒問暖就會死于心痛,沒有男人打點一切就會殘廢的白痴小女人了?」
??「是,我知道你難碎,但是……留下裂痕了不是嗎?只消一次就夠驚心動魂了。」他撫著她光潔額面上的唯一瑕疵,眼里有著深蘊八年的自責。「對于喜歡的人,即使對方再金剛不壞,敲不破、打不爛,還是會擔心的。」
??于是,他耗費八年光陰讓自己強悍到足以守護她。
??「都跟你說是意外了嘛,你再跟我內疚試試看!」她格開他的踫觸,凶悍地撂下通牒︰「為了彌補那次錯誤,我還特地去學劍道、搏擊那,你盡可以小看外面那種軟腳的女人,但是不準小看我!」他嚴重侮蔑到她的自尊心了!
??「是是是……」可那應當不是原先的重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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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中初戀開始,她便時常覺得自己每段的戀愛都來得莫名其妙。
??今年的冬季確實來勢洶洶,前一個星期還在效法文藝青年享受深秋的浪漫,下一個星期森冽的冷氣團便眾西伯利亞快馬加鞭而來,低溫之猛甚至席卷了向來舒適的南台灣。
??一波凍壞不少魚溫的寒流甫過,在這總算稍有回暖的放晴午後,耿玉宇偕同歐陽逐上街灑銀子消費去,目前的位置則是商圈百貨公司旁的麥當勞。
??不過,這一回應該不算太莫名其妙吧?她一副饑民形象地大口咬著勁辣雞腿堡,並斜眼窺伺著身旁優雅啜飲熱可可且明顯陷入深思的他。
??各自蟄伏八年的心動,只是欠缺一點頻率正好的接合而已;八年後的突如其來,也不過就是替沉潛已久的情纏安個公開的……名分罷了。
??隔著桌面前的一道玻璃幕,他若有所思地端凝著在兒童游戲區內樂不思蜀的一抹小小倩影和她從不離身的米菲兔。
??是的,她正是兩人世界中多出來的那一位,也是被他在戴高樂機場和向家古董間里連救兩次的混血小女生,莉莉安•堤許。資料顯示她是法國鄉間某平實家庭堤許先生與他中國太太唯一生養的掌上明珠,向靜濤也向他介紹這小客人乃朋友之女,因為和膝下無後的他頗為投緣,于是邀請她來台灣度個小假。
??可是,有必要這麼神神秘秘嗎?向靜濤似乎極不願讓人知曉他家招待了一名小女孩,平時也不太常常帶她出來四處逛逛。好比這次,若非莉莉安哭喪著小臉衰求,阿宇又拖著他一起擔保她的安全無虞,規矩多如牛毛的向靜濤可不會輕易放行的。不僅如此,他們還得從與向家後院相連的那幢不起眼的小宅子出門,還不準專業保鏢隨行……
??想來向靜濤對自身的處境多少有個底;不由向家大門進出、不帶保鏢,正是以逆向操作的方式避人耳目吧——撇清和小女孩的關系,讓特定人士不致因狗急跳牆而綁架莉莉安來要脅「天色」。然而,過分的用心良苦反而令他疑心起小女孩的身分了……
??「怎麼忽然當起向家小女孩的伴讀兼伴游?真是巧合嗎?」歐陽逐一側首,如黑玉般潤澤深逐的東方眸若無意似有有心地瞅著她,早將她頻頻偷瞄的舉措看在眼里。
??「哈!炳哈!」每當耿玉宇做賊心虛時,要不惱羞成怒,就一定會以干笑作為開場。「因為我在你出國的時候,跟歐陽還探听了你的一些事,所以……」
??「所以知道我這次的任務是在向靜濤身邊找回一樣東西?」他彈掉她發梢沾上的炸雞脆皮屑,嘆了口氣。「阿宇,人鐵膽子能不能稍微小一點?」
??「媽的,我這是幫你臥底耶。」
??「我看是為了滿足你個人冒險犯難的吧?」他俊磊的臉龐寫了不贊同。「向靜濤不好惹的,阿宇。」
??「喂喂喂,說好了你不準動不動就想保護我的!」她發難。
??「既然‘是’了,就沒有‘但是’!」不管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一樣懂得如何將他吃得死死的。
??但,總因佔盡上風而喜不自勝的她卻不曾想過,他極少扳倒她「鴨霸」言論的原因並非單純的口拙或性情溫和,而是冷靜內斂的他耐性與自制力均屬絕佳,很難只因意見不合就對她大小聲——除非,忍無可忍。
??「總之,你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我說真的。」他果然不同她抗辯,只是好脾氣地退一步提醒。八年前的痛,他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隨口敷衍兩句,吃得飽飽的她精神又來了。「走!再去街上逛它個天昏地暗吧!」
??「我們要走了嗎?」一瞧見兩人動手清理桌面的情景,漂亮的小女孩便快速由隔壁游戲區中竄出,奮力邁著小短腿跑回歐陽逐身邊並緊拉他的大手,深恐成了被放掉的那只鴿子。「阿JOE哥哥,改天還可以再來玩嗎?」滴溜溜的大眼盈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