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是充耳不聞,撥開樹枝,執意前進。
??「媽的!我啊你站住!」尹飛一怒,竟一個箭步跨上前——
??「啪」!男人頭一低,手中的粗木一放,一大簇枝枝葉葉便借著反彈的力道撲得尹飛頭臉!
??那把手槍早沒子彈了,還以為他沒發覺?男人得空,強自拖著搖搖欲墜的身軀,迅速消失在轉角的盡頭。
??「你!」尹飛氣急敗壞地一邊折掉發間的葉屑,一邊急起直追,卻只來得及自送男人的背影隱隱約約地遁入巷尾的一戶宅院……
??耿家?這下糟了!尹飛發足狂奔,直沖那幢兩層式小別墅的大門。
??「叮咚叮咚叮咚——」他拼命按著門鈴。「開門、快開門!有沒有人在啊——」
??要不是耿府四口有過圍毆宵小的「輝煌紀錄」,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早闖進去了。
??莫名其妙被吵起來的耿玉宇披著睡袍、級著拖鞋前來應門。
??「你***是哪只賤手按個屁啊?」晚上一場奢華餐宴吃得不大自在也就算了,現在更連頓覺都睡不好,臉色自然臭得可以——靠,膽敢阻撓她睡眠的人簡直就是找死!「***姓尹的,你最媽給我個正當理由——喂喂……」
??言未了,尹飛即粗魯地自她身側硬擠進去,自顧自地搜索起花園到屋內的每個角落。
??「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否則耿家上下早全體集合了。
??「媽的,尹飛,這是我家耶!」看他在房子里繞得那麼起勁,讓她這個做主人的有種被極度藐視的感覺;而且他「造訪」的時間還是在這種雞不叫、狗不吠的大半夜!「***,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垂著兩只大眼袋加黑眼圈的鳳眸血絲密布,她面孔猙獰得欲殺之而後快!
??該死的,那賊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尹飛逕自朝二樓跑去——
??「踫」!一本飽含忿怒的雜志氣勢磅礡地砸上他的後腦勺。「你***,把我從棉被里挖出來就為了看你把我家當市場閑逛嗎?」
??「我在找人!有個小偷模進你家了你知不知道?」
??他正準備扭開她的房門——
??一顆網球擊中了他的臉頰!
??「媽的,我只知道我要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她一把抄起練劍道用的木劍火速飆上二樓,一路連劈帶砍地將他逼到大門外!殊不知睡眠不足的耿玉宇一旦被惹毛,攻擊力將會自動呈等比級數暴增,饒是身為武術高手的尹飛也只有乖乖挨打的分。
??「阿宇,你听我說——」
??「靠!我最恨睡到一半被人叫起床了!」
??「踫」!先前激烈的暴吼再加上這會兒驚天動地的摔門聲,鄰居們想不出來瞧瞧都不行——
??就見一個灰頭土臉的俊美男子像垃圾似的,淒慘地被「棄置」在耿家門口。
??此時,始終匿身于二樓陽台的黑衣男人總算松了口氣,扯下頭套、跌坐在地喘息不已;凝滯的痛竟變本加厲地郁結于心,令他蹙起了清朗的眉峰。
??吸入的瓦斯量沒有達到致死程度,他曉得,這種疼並非來自真正的傷害,而是一種明明可以呼吸卻又順不了氣的難過。他急促地喘著,隨即陷入一片漫無邊際的昏沉……
??「媽的,睡意都沒了。」耿玉宇氣忿難消地回到臥室,還沒來得及開燈,月色的余暈即讓她瞟見了陽台外落地窗畔的一團黑影——
??我在找人!有個小偷模進你家了你知不知道?
??尹飛的鳥話倏然躍入嘴邊反芻,她開始認真思考其中的可能性有多高……
??她趴在一段安全距離外觀察良久,發現黑影一直沒啥動靜。
??媽的,不管了,說不定是自己嚇自己。耿玉宇躡手躡腳地匍匐至窗邊,要真是小偷再打死他也不遲——反正她經驗豐富嘛。
??半蹲著一鼓作氣拉開落地窗,孰知失了憑持的黑影竟順勢朝她的方向一倒——
??這突如其來的態勢令她還來不及拔腿跑掉,就給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壓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
??靠,這至少使她證實了一點,黑影是個人,而且照這體魄,絕對是個男人。媽的,幸好尚有脈搏,這人要敢死在她家觸她霉頭,他就完蛋了。
??當她躺在地板一費了好大力氣成功地將身上的負荷推到一旁後,才總算有辦法撐起半身研究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不看還好,一看簡直筋脈倒轉、血氣逆流——
??怎麼會是他?
??「歐……歐陽……逐?」
第八章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不在家里睡覺,反而昏全在她房間的陽台上被她撿到?並且一身全黑的打扮和專業配備——天啊,還有槍!瞧起來還真像個……夜行怪盜哩。
??耿玉宇納悶地趴在床沿,以著對等的角度平視他熟沉的溫煦側顏。難道,他就是尹飛口中的小偷?
??可是……不會吧?歐陽家有錢有勢,他自己又是享譽國際的米其林二星名廚,這樣的背景和榮耀他還有啥不滿足?多少人求了幾輩子都求不到咧。
??她百思不解之際,復又轉念一想——
??媽的,他該不會淪入廚師那種慣有的對頂級食材的狂熱,開始猜想起別人家的天山雪蓮、千年靈芝、萬年人參吧?不過他也挺厲害的,惹到尹飛那只冷血大捕頭竟還能逃離他的魔爪?印象中,雖說學弟的體育不錯,但尹飛可是自小習武的高手耶……這八年里,學弟到底有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轉變?
??望了望床頭的咕咕鐘,將近凌晨三點。她起身往窗邊一探——***,居然還死賴著不走!尹飛和他的手下將周遭巷道層層封鎖,儼然將她家當成凶嫌藏匿處般的監視。
??靠,學弟就是人緣好,她就是要救他,怎樣?
??私心地,她違反了道德評判所謂「好市民」的標準;理論上她應協助代表正義官差的尹飛那方,然而,天性邏輯與作為的反骨使然,再加之某種不可理喻的情愫,讓她選擇了袒護身為盜賊之輩的他……仿佛一股本能。
??霍地,床畔傳來的悉卒聲喚回了她游走不定的心思,她回眸,而他正半坐起身、眼光迷蒙地與她四目交接——
??「你……」歐陽逐疲憊地幾乎無法確認夢境抑或現實的分野,包括眼前的她、日日惦念的她,究竟是泡影還是實體……
??一瞬間,他迷離卻熾熱的眼神凝得她方寸盡失。
??「呃,你還好吧?那個……你要不要喝水?」她手足無措地從梳妝台上抓了個水杯強行塞給他。
??涼冽的清水如午後甘霖洗澤大地似的滋潤著他躁干的喉嚨,但,仍不足以醒透猶自混沌的神智。是夢嗎?闃暗中,她是唯一明亮的存在,偏又燦美得不真切……
??「還渴嗎?」她搶走他手中的空杯。「那那那……我去廚房再倒杯水給你!」
??軟腳地只想逃離他太過深雋的注視——
??他驀然拉住她的手腕!
??「不用……」強烈的潛意識催使他攔下了她,因為,害怕再一次錯過。清醒時深刻抑住的想念,全在恍惚中得到了釋放——
??她一詫楞,橙色的壓克力水杯先是從掌間滑落床墊,再掉下鋪木地板,一逕滾滾滾滾……直至門扉抵住。
??「第一次覺得,原來死亡離自己是很近的。」慌亂,更近。是不是,當依戀成了心頭放不下的惦記,便格外地畏懼起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即使所有事件並不若想像有的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