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那她到底為什麼得和尹飛那個陰晴不定的家伙在一起啊?
??不必回頭,僅僅察覺她的靜默就曉得她又在發呆了,歐陽逐以木勺挑起幾條義大利面試熟度,見面芯略硬的嚼感出來了,便全數撈起置放于將冰塊冰水的玻璃缸中急速冷卻;切絲的紅黃甜椒、余燙過的綠花椰、蕃茄、煙薰火腿、羅蔓生菜與適量橄欖油、紅酒醋一同拌入冷面中,最後,灑上少許巴西利及起司粉——
??「可以了,學姐。」他盛了一盤遞給她。
??「靠,真棒!」耿玉宇不客氣地掄起叉子猛向食物進攻。
??真的不是她好吃哦,而是學弟的手藝比起尹飛那所謂什麼高級俱樂部的廚師來得優秀!怎麼說呢?就像老爸常掛在嘴邊的那一句吧——「料理是給人食用的,不是拿來看的」。雖然外觀精致得有如藝術品也沒啥不好,不過就缺乏了點人氣,不若學弟做的菜教人覺得溫和舒適。
??「喜歡嗎?」
??「嗯嗯嗯……」一大團義式什錦冷面塞得她口齒嚴重不清。「好吃到爆,有種幸福到不行的感覺……」嚼在齒間的面條何其沁涼,心理,卻有股足而溫曖的細流涓涓。
??幸福也許不是水晶隻果;也不只在彩虹大橋……
??他抿唇一笑,卷起硬度Q度適中的義大利面入口。屬于消暑的清涼,以及蕃茄、紅灑醋交織錯綜的酸甜——那種,想為一個人做菜,即使那人並不懂他的悸動的酸甜心情,傳給給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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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是流動的,荏苒著。黃金般的年華送走了一批人後,不久又會迎進下一批。空白,總是必須填補的;生命在這種源源不虞匱乏的遞補中,完成了每一步前進。
??鳳凰花開的時節,那一抹接連一抹的紅艷常是令人既傷感又歉歡的。
??高三的老人家胸前別著紅布花,成群結隊地在校園中四處取景、拍照留念,「 嚓」一聲之後,每每禁不住地老要來上一陣涕泗滂沱、互道珍重;一旁的小斑二和小斑一卻是手腳發軟地持著竹帚,清理遍地凋零速度甚快的花葉,掃得幾欲泣血、抱頭痛哭。
??向日中學本年度的畢業典禮是學生會傾盡全力的壓軸之作、過了暑假,江山易主,一代新人換舊人啦,以歐陽還為首的學生干部將自此功成身退,全心為來年的大學聯招拼個昏天暗地、你死我活。
??「唉,真快,一年又過去了。」歐陽還束起半邊水藍色的落地.簾幕,由五樓下望中庭鬧哄哄的人潮,師長、記者、畢業生、親友團、學弟妹……活月兌月兌像場歡欣鼓舞的慶典。
??「明年,就換我們了。」季疊穎攏了攏處理好的文件,一一編進所屬的檔案櫃里。暑假時,她還得輔導接任的學妹如何做一個稱職的秘書長呢。
??「歲月催人老啊。」納蘭心御也趁空整理會里許久沒清的帳目,不該出現的立刻銷毀。後天開始就是為期一周的溫書假和期末考,她得趕在會計年度前把帳本丟去總務處。
??「媽的,臨到期末還不得閑。」畢業典禮前一手支起活動企畫骨干的耿玉宇,現下才開始有霎時間復習起內容多到爆的期末考範圍。
??「再撐一下吧。」幫著歐陽逐擺盤飾的喬萱勉勵道︰「晚上的校友座談會過後,咱們就功成身退了。」
??「靠,說到這個才有氣咧!」耿玉宇怒得一把甩下左算右算逄不出的數學自修。「從早到黃昏的畢業典禮就夠人累啦,上面那一群什麼狗屁‘高層’的,干嘛又臨時搞出個校友座談,還扔給我們全權負責接待、主持兼對談?」
??「咳。」那一票「高層」可是包括他爹娘呢,瞧她罵得多順口啊。歐陽逐道︰「向日兩大股東之一的向氏企業董事長向名亮是個習慣好大喜功的人,校友座談只是個炒新聞用的幌子,重點不在于我們跟他們究竟能談出些什麼有建設性的東西,而是某些校友現在在社會上的成就地位非比尋常,向名亮最終就是要利用這點來宣傳他的教育理念,免得老被人批評是沒文化、沒學養的企業家。靠著媒體錦上添花,對于提升企業形象是很有幫助的。」
??「媽的,有本事自己來搞,做什麼牽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啊?」耿玉宇仍是萬分不地嘟噥著。有錢人就是喜歡搞些有錢的無聊事。
??忽然——
??「鈴……鈴……」
??離電話最近的歐陽逐順手接了起來︰「這里是向日中學學生會,您好。咦?嗯……好,我知道,嗯,BYE-BYE。」
??「學弟跟誰說呀?這麼高興?」納蘭心御疑惑。
??「哦——學弟有情人了!」沐倩兮無厘頭地拍起手來。
??女朋友?「媽的,你怎麼會有女朋友?」
??耿玉宇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壞了在場的成員!
??「我們家阿JOE好歹也是人氣旺、廚藝強的無敵美少年耶,沒有情婦才奇怪好不好?」歐陽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夸張語氣。
??「呃……哥……」歐陽逐只能尷尬地陪笑。
??「但是、但是……」但是,學弟總是在她身邊的不是嗎、他總是陪著她、他總是——
??「你可是有‘家室’的女人哦,阿宇。」季疊穎笑得故意。「可不能花心呀。」阿宇和尹飛之間老是這樣不清不楚,唉,很不好呢。幸好尹飛帶著一群糾察隊四處維持秩序去了,否則讓他听到不瘋了才有鬼。
??「呃,對不起,我可以發言嗎?」歐陽逐決定制止大家過度豐富的聯想力……和肇禍力。她似乎有些氣忿,為什麼?「剛才的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不是什麼情人、女朋友——或是情婦。」
??「唉?快快快,他說什麼?」歐陽還馬上轉移注意力地催促著。為啥他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兆?
??「爸說,我們歐陽家有你就夠了。」歐陽逐溫爾地遞給每人一杯甫沖妥的冰鎮綠茶。「他還說,若記者問起有關‘馭日’問題,你要答不答都可以。」
??「意思是他和媽不來座談會了對不對?」嗚哇……他慘叫一聲,惡夢成真了。
??「沒錯。」他端起綠茶悠哉地品味,盡量不使唇畔的笑意擴充到不可收拾。
??「還有,什麼叫我們歐陽家有我就夠了?他就不怕我在媒體前過度曝光會慘遭歹徒覬覦?」歐陽還氣得直跳腳,真是一對沒責任感的夫妻!一瞥眼——「該死的,歐陽逐!你居然在幸災樂禍!不要以為你用茶杯擋著,我就看不到!」
??「做人兄長的不可以對親生弟弟起疑。」他難得頑皮地作弄手足。
??「你太過分了,不要裝無辜!」
??「我沒有。」
??「你一定是假傳聖諭吧?爸應該說,歐陽家有‘你們’就夠了——你把‘們’落掉了對不對?」
??「凡事要講證據。」
??「我要打電話問爸!」
??「我想他會很高興你自投羅網。」
??「歐——陽——逐!」
??耿玉宇瞧著歐陽兩兄弟的斗嘴,一涼一火,瞧著也就釋懷了。學弟……還是從前那個學弟呀。界定人際上,他對遠近親疏的劃分相當明確,外人,是看不見他促狹一面啊。只有這時候她才會覺得,他也只是個十七歲的男孩呵,同她的距離是伸手可及地——近;近了,就心安。為什麼心安,她不懂,不曉得該從何說起,但她喜歡這樣子踏實的感覺。也許是,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習慣了他的好性情,習慣得不知不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