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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姑媽,只要讓我看他們幾分鐘就好。求求您。」
麥氏婦人站在房間那頭,雙臂頑固地交疊著,坐在她腳邊的「佳比」以明亮的藍眼楮望著她。
「求求您。」喜兒低聲道,又模一下「西寶」才放牠下去。
「下不為例,喜兒。」麥氏婦人舉起雙臂,「佳比」嘶叫著拱起背。窗戶上迸出一陣金光。
喜兒望著光圈擴大,映出提文的房間。
醫生站在提文床邊搖著頭。「我從沒見過這種事,我敢發誓他的肺部已經損壞的。」他又俯向提文並說道︰「放輕松別動。」
「那向來都表示一定會痛。」提文說著皺起眉並往後縮。
喜兒聞言微笑起來,她驕傲而快樂地看著亞力溫和地安撫他。
大約一分鐘後,醫生退開並說道︰「除了那些割傷瘀紫以外,他一切都很好。」
「這我早就說過了,。」提文嘀咕道,接著他看看四周。「這些人在這里做什麼?」
「他們都為你擔心。」亞力告訴他。
「喜兒呢?」
這句話令她呼吸一窒,她由理查、尼爾、韓森看向亞力。
他沒有全身僵硬、沒有皺眉,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只是照實說道︰「我不知道。」
「我喜歡喜兒,她覺得我聰明。」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又輕聲問道︰「她沒有也為我擔心嗎?」
一波強烈的心痛令她渾身一緊,不得不抓住一張古老的椅子的椅背。
「她非常擔心。」亞力告訴他。「她不想離開你的床邊,但是我在生氣的時候對她說了些殘忍的話。」
「那真笨。」
他直視提文的眼楮。「的確是。但我會找到她,我保證。」
他永遠找不到我的。痛苦巨大得令喜兒跪倒,雙手掩面啜泣起來。當她放開雙手時,影像消失了。她轉向她姑媽,臉上帶著懇求的神色,語調苦惱。「我愛他,求求您,他需要我。」
麥氏婦人看著她,又瞥向空白的窗戶,片刻後她搖搖頭轉身離開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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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蝸步一般地在空虛、死寂與缺少魔法中度過。提文痊愈並將大部分時間花在花園里,照顧那些喜兒教過他如何照顧的花和植物。他總是以單純而絲毫不動搖的信心說她很快就會回來,亞力答應過的。
但亞力的信心卻日漸枯萎。
他騎馬找遍莊園的每一處,然後頹然在他房里呆坐無數小時。自我懲罰似地,他用有關她的記憶圍繞著自己。他只吃雞腿、蕪青和姜汁面包,在每個壁爐和每張桌上插放一瓶瓶的粉紅玫瑰。
一天,一輛滿載沉重箱篋的馬車自倫敦抵達。三個僕役將一疊疊哥德式的羅曼史搬進公爵夫人的房間,它們全都疊在一面牆邊,似乎在等著她回來。
他記住了他所有僕人的名字,又用把所有的鐘都設定在不同時間的命令把他們搞得糊里胡涂。他在花園里尋找著小鳥和初開的花;夜里他則在屋頂上看星星,並懷疑還有沒有機會在她眼中看見同樣的光芒。他祈禱著下雪;他折了一枝迷迭香回憶往事。而偶爾當他在夜里獨處時,他會暗自哭泣。
亞力凝望遠方,心里想著她就像五月柱上的緞帶般鑽入他生活的每一部分。他自嘲地笑笑,什麼生活?在有小蘇格蘭之前,他根本沒有生活,有的是他的驕傲及姓氏,而如今這兩者對他已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那種包著一層冰冷的殼的生活似乎是許久許久前的事了。現在他有一個弟弟可愛,只是這屋子、依舊空洞、寂寞而冰冷。沒有了喜兒,他完全找不到內心的平靜。他自覺傷痕累累,而且確切地知道沒有她他永遠不可能痊愈。
他需要她的魔法,但他像呼吸一般需要的,並不是她那時常制造出災難的法術,而是她。她擁有的最強的魔法便是她自己。
花園上空的烏雲聚攏,雨絲淅瀝瀝落在石板步道上。亞力納悶著她是否正在哭。他閉上眼楮片刻,然後放開了榆樹。
亞力望著書房的門在皇室信差身後合上,然後低頭看著為威靈頓公爵閣下舉行的賀宴邀請函,將之丟在桌上。「我才不管王子這次是為誰辦的,我絕不到倫敦。在找到她之前我絕不離開。」
「我想這表示無所斬獲了。」多恩坐在房間對面把玩著一根手杖。
亞力搖頭。「整整兩個月來什麼都沒有。上星期我收到色雷那邊來的報告,她不在那里,羅氏家族什麼也不知道。我雇了所有能雇到的人把全英格蘭都翻遍了,而所有的報告都相同。我唯一還沒接到的是蘇格蘭那邊的消息。」
塞莫把弄著他那數目日增的幸運符,然後抬起頭。「我本以為一星期前我在倫敦看到了她,結果畢林差點向我挑戰,他老婆的背影實在太像喜兒。」
「這其中一定有某些線索可尋。」多恩蹙起眉說道。
亞力頹然坐著,挫敗地搖著頭。「她不見了,我不以為我能找到她。」他看著他的朋友。「我還能上哪兒去找?一定有某個線索,某件我漏掉了的事。」
「那兩個僕人有再回來嗎?」多恩問道。「他們叫什麼名字來著?」
「約翰和傅比。」
他點點頭,然後有些不自在地看看亞力。「你想他們會不會和她的失蹤有所關聯?」
亞力搖頭。他懷疑的是喜兒與他們的失蹤有所關聯,但又不能這麼對多恩說,只得撒個謊說他們辭職了。他雙手擱在腦後盯著天花板,一個女巫究竟會上哪兒去呢?
就在他第一千次地檢視各種可能性時,房間變得沉默,太沉默了。他的目光自天花板移向他的兩個朋友。
多恩一副吃驚的樣子,塞莫則張著嘴。子爵閉上嘴並坐直了些。「你稱喜兒為女巫似乎有點奇怪吧,貝爾摩。」塞莫的口氣有些不平。
原來他說出來了。他一定是昏了頭,瘋了。
塞莫繼續說道︰「喜兒不是女巫,人人都知道女巫是又丑又老的。」
亞力眨一下眼楮,然後緩緩抬起眼楮。時間在秒針滴答的移動中流逝,亞力一拳擊在桌上並站起來。「天殺的!就是那個!老女人,我竟然忘了她了。但就是她!」他三個大步走到門前,又回頭面對他正慌忙要跟上來的朋友。「我要找遍城里每一條街,直到找著她為止。」他一把拉開門並喊道︰「韓森!收拾我的東西,我們要到倫敦去。」
他的聲音在大理石長廊間回響著,三個女僕害怕地望著一路吼叫著朝她們跑來的公爵。他在她們其中一個人面前停下並指著她。「白瑪麗。」
女僕點點頭,雞毛撢子緊扣在白圍裙上。
他看著下一個女僕說道︰「鐘瑪麗。」
她點點頭並記得行個禮。
他轉向第三個頭已低垂到膝蓋附近的女僕。「布瑪麗。」
她緩緩抬起頭並點頭。
貝爾摩公爵微笑。「呃,瑪麗們,別光站著,快跑去告訴提文我們要上倫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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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倫敦的社交季正進行至最高潮。各個舞會及宴會佔據了所有上流階級的時間,也提供了許多閑話與丑聞──貴族們的「精神食糧」。就在上星期,歐陸傳來了某伯爵夫人在巴黎被看見倚在她丈夫的情婦的哥哥懷里。這個震撼人心的新聞立刻取代了眾人對貝爾摩公爵奇異行徑的諸多臆測,許多人認為他已因他的夫人的失蹤而悲傷過度地發瘋了。謠傳他在街上勾搭賣花的小販,堂堂貝爾摩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