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偏著頭。
「我了解。」她說,四處尋找長得足以弄開木閂又不會害她被啄得血跡斑斑的東西。她找到一根棍子後跑回雞籠邊,然後一個個地打開所有的門。
有件她沒考慮到的事發生了。
它們是斗雞,為了忠于所受的訓練,它們打了起來,就在空地上開始咯咯叫地互相啄著對方。羽毛滿天飛,而塵土則四處飛揚,然後爆發出最可伯的聲音——呱呱、咯咯的尖叫聲震耳欲聾。這一切真是糟透了!
它們不斷呱呱鳴叫,令她一陣恐慌。她手上握著棍子揮舞著跑向那些雞。「快走!快走!你們全部!」她上下跳著揮舞棍子試著將它們趕入得以重獲自由的叢林中。它們四散分開,有些飛入灌木叢中,有些則不見蹤影。
成功了!
「狗娘養的!」
啊喔。她僵在原地,那是山姆的聲音,無論在任何地方她都能認出這詛咒聲。
第十六章
「那些人會殺了你,如果他們不動手,該死的,或許我會。」山姆大步走向她,試
圖在沒引起暴動之前把莉兒拖離現場。
她愕然楞在那兒罪惡感接踵而至。她雙臂緩緩垂在身側,長棍順勢跌落地面。羽毛
和揚起的塵土被拋在那些「叛徒」雞後面,它們早已像撤退的軍隊般隱入林中去了。
他的手臂蛇般迅速地勾住她的腰,在她制造更多麻煩之前拎起她。他把她緊扣在臀
側,旋身準備把她帶回小木屋。
她出聲抗議,他只扣得更緊。「閉嘴!」
他火速穿越營區,響雷般踏上階梯撞開房門,走向臥鋪,當她是個沙袋似地丟在上
面。她尖叫著撥開落在臉上的金發怒視著他。
他貼近她的臉,她的藍眼先是閃過憂慮,接著爬起來退後,她的背結結實實地撞在
牆上。她警覺地看左又看右,再看左——她的逃生方向不定。
她還未及站起來他已用手臂擋住她。他將她丟回去,兩手放在她的兩側,他的上身
懸在她上面擋住她,不讓她有絲毫移動的空間。「你這小笨蛋,該死的小蠢蛋,你知道
你剛才做了什麼嗎?」
他困難地吞咽著搖搖頭,他又把臉更移近些。她盯著他慢慢點頭說道︰「我救了那
些雞。」她低語道,然後又加上一點無知的驕傲道︰「現在它們都自由了。」
「好極了……那些該死的雞現在自由了,你為你自己的行為感到很驕傲嗎?」
她本來不敢作聲,但一會兒後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感覺上好像做了件高貴的事,不是嗎?那些雞自由了,但那些人卻不自由,你知
道那些人為什麼會在這里嗎?」
「為了戰斗!」她說話的口氣充滿自信,好像她真的知道一樣,但實際上卻非如此。
「是的,他們是在戰斗,但不是為了好玩,也不是真的想殺人,那只是你的想法。
這不是游戲,他們是為了自由而戰,貢獻他們的生命追求我們美國人視為理所當然的
‘自由’。這里不是南卡州貝維德,這里是菲律賓,一個西班牙殖民地。這里的人民沒
有自由,不能涉足政府,什麼也不能做。當地的神父被處以絞刑並任其在廣場隘爛,而
西班牙修道士卻以教堂的名義竊取人民一切值錢的東西。女人及小孩也被抓去煙草園及
可可樹園做奴工。」
她的唇開始顫抖,但卻沒有阻止他說下去,他已經氣瘋了。
「那些男人在這里學習如何戰斗來挽救他們的國家,其中大多數將永遠無法再和他
們的家人見面。他們將因你認為理所當然的‘自由’而死,那讓你與這世界的殘酷現實
完全隔絕的自由。」
「他們唯一的——我的意思是只有這麼一個——娛樂就是斗雞。這在你的想法中或
許稱不上是娛樂,在上流社會的美國精英眼中這也許很丑陋,但這里並非——我再重復
一次——並非是美國。你無法在這里為所欲為,要每個人都變得跟你一樣,尤其當你對
這些人根本一無所知時。」
「其中有些雞的價值甚至超過那些人三個月的薪水。當他們贏錢時,他們會將錢偷
偷帶給許久不見的家人。現在你讓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娛樂,唯一能讓他們忘記或許明天
就是死期,或許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妻子、他們的母親,還有他們小孩的方法。
「他們在這里一無所有,沒有家庭、沒有‘爹地’。他們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每
天都承受著被西班牙軍發現的威脅,或是來自另一夥叛軍的麻煩。你曉得西班牙人如何
對待叛軍嗎?」
她搖頭。
「有時候,他們會用火燒,你會听到那些人的尖叫。你知道烤人肉的味道聞起來像
什麼?」他攫住她的肩膀搖晃她。「知道嗎?」
「不知道。」她低語道,眼淚如雨般流下臉頰。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哭得像山洪爆發,只想為她所做的蠢事好好地教訓她。
「假如你聞過,你將永遠不會忘記那味道。有時他們也會用其他的拷問方法,好比
用像我手臂一樣長的金屬針,刺進受害者的腳,一下接一個,然後從另一邊慢慢地拔出
來。有時,他們只砍一條手臂或一條腿,一個鼻子或耳朵,有時四者皆有。有的時候他
們也會砍其他部位,有時甚至挖出一個眼珠。」
他放開她,她倒在臥榻上大聲地啜泣。他不在乎。他偽裝地輕視著她,他已經對她
所犯的愚蠢錯誤感到既反感又疲倦。「就躺在那好了,賴大小姐。躺在那好好想想那些
可憐的雞吧!我想的還是那些人及如何回去教他們戰斗,好讓他們能活得自由。而且在
晚上,當他們又累又寂寞,比扳機的彈簧更緊張時,我會試著去找些東西來緩和那些緊
張。你瞧,比起自己或對一些該死的雞,我更關心在這個煉獄般小島上的人。」
他走向門口,打開它,然後停下來轉頭看她。「我不知道你父親在哪,而現在我甚
至不在乎他是誰,我所在乎的只有你能盡快滾蛋。」他走出去,摔門的力道之大使得牆
壁都為之震動。
山姆暴風般刮出小屋已整整一天,除了兩頓餐食和水——葛麥茲送到她門口,敲門
後不說一個字也不笑,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地遞給她——她再沒見過或听過別人了。
莉兒由小屋狹窄的窗口向外看,卻不敢走出去,而且就算恐懼不足以使她待在屋內,
山姆的話帶給她的羞辱和傷害也足夠了。門外傳來靴子的聲音使他趕回床上。
門打開,山姆拿著一個小盒子走進來。他並不快樂。三個士兵跟著他走進來,他們
手上都抱著一堆衣服。
「放在這里。」他指著前方的地板,放下的衣服很快便形成一座小山橫在他們之間。
她忘了洗衣服了。她憂慮地看著那些人放下衣服,猜想著她放走他們的雞他們對她
會有什麼感覺。他們沒有一個看向她,只是照命令做完便離開了。
門在最後一個人身後關上,然後山姆走向她。他彎腰自那堆東西頂端撿起一件襯衫,
一言不發地將襯衫自肩膀處拎起,啪的一聲在空中甩了一下,扣子飛過空中像彈子一樣
在地板上彈跳著。
她扮了個鬼臉。他又拿起一條褲子用力甩了甩,扣子也同樣的掉了下來。
「每件襯衫,每條褲子——至少是這些沒黏在鍋子上的——都有相同的問題。」他
丟下那些衣服。「你忘了它們了,對不對?」
他的談話有點失去控制,有某種感覺使他擔憂起來。她點點頭。「可是你把我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