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不需要他們時,卻來了這麼多。
律師安排我到主任的辦公室,派了人把關,隨時可經由電話知道開刀的情況。
婉蘭在美國念書時,參加過射擊隊,是一流好手,失手的機會很小,但這回她並未百發百中。
我焦急地等著消息時,有人進來了,是司機阿丁,他抱著小小孩。
小小孩一看見我,就撲過身來要我抱。
救我的,原來是我的孩子。
半夜里,他擔心我會不見了,偷偷下床要找我,正好看見婉蘭用槍押著我,保母在打我耳光,他嚇壞了,知道事情不對,趕緊躲在門後面,就在我們剛離開,祖英彥氣消了些回家,小小孩急忙告訴他,祖英彥一邊用大哥大報警,一邊親自開車來追,正好保母在附近為了一樁交通事故耽擱了時間,但在交流道他卻錯過了,所以遲了那麼多時間,卻趕上為我挨一槍。
「不能叫老師,要叫媽媽了!」阿丁笑著告訴小小孩。
我的臉脹得通紅,就算沒人買晚報,也會有人看電視。
小小孩緊緊摟著我,生怕我會再度不見似的,臉偎在我頰上,過了一會兒,我發現他在流淚。
「爸爸!爸爸!」他低聲而恐懼的。
我安慰他,只要我們一齊禱告,他父親會平安的。
天亮時,有人來報,說醫生出來了。我的心跳到口腔了,電話正好響起,只听見那頭說了兩個字,「死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整個人冰冷直往下溜,律師急急接過話筒,听了一會兒,然後破口大罵︰「不會說就別說……」
原來方才的冒失鬼沒有說清楚,急救不治的是婉蘭。
她身中四槍,有一槍接近要害,醫生已經竭盡了全力。她在天明時分,結束了不幸而罪惡的一生。
我好不容易坐了起來,電話又響了,我捂住耳朵,不!我不能再忍受又一次的……
但這回不一樣了,律師興奮地、發抖地、帶著哽咽的聲音說︰「他……他——手術成功了。」
※※※
祖英彥在一個禮拜後出院,在經過與死神的角力後,奇跡似的復原了。
我每天守在病房里,看著他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我們有說不完的話。
偶爾,我會想到修澤明,我不知道那夜他是不是真的在懸崖上出現過,也許,那只是我的幻覺,但,有一件事是真的,他常說︰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他也是真正的珍惜我。
那就是愛,超越了一切,不自私、不吝惜的付出了所有。
祖英彥知道,但他不妒嫉,那是遠在他之前的過去。而我們所共同經歷過的,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
小小孩常來加入我們,本來是不該帶孩子來醫院的,但,他太擔心他父親。
祖英彥現在很愛、很愛他了。他後悔從前那麼忽視這孩子,他說,我會盡量彌補他。
我說,彌補跟寵壞可不是同義字。
他說他知道,他會好好學習當一個父親的。
我听了,只覺著心酸,我是學特殊教育的,但又何嘗不是跟孩子重逢,才慢慢學著當母親的。
托天之幸,永昌的股票沒有因這事件而下跌,由于組織健全,一切都沒有受影響,但修氏卻受到了重創,修氏的律師還在婉蘭的保險箱里找到了修澤明的原始遺書,婉蘭藏了這麼多年,終于還是曝光了。
正如婉蘭所說的,修澤明幾乎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我,也要我盡一切力量照顧婉蘭。
她有病。
與朱阿姨一樣,是遺傳性的精神病。
孫嘉誠承認知道這件事,盡避離婚原因不是為了這個,但他缺乏道德勇氣,不能出面揭發,他為婉蘭的結局可悲,也為自己的懦弱愧悔。
我和祖英彥都沒有接受修氏的財產,我們擁有彼此就夠多了,更何況我們還有可愛的孩子。
我們把修氏機構交由國家管理,來自社會的財富讓它依舊回歸社會,我永遠記得保母曾忿忿不平地說方東美,「想到這一切都為某個人所擁有,簡直令人驚異。」
她與修婉蘭來自完全不同的身份背景,卻同樣為了一個「貪」字,做了不該做的事,最可悲的是,她們害死了無辜的人,也用死亡做了自己的懲罰。
財富,能使人過幸福的日子,也使人造更多的罪業,修婉蘭明明知道錢不能使人長生不死,卻因而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方東美、王美娟、阿芬,甚至于她的同伙麗英保母,自己下了地獄。
錢,沒有使她長生不死,卻使她一無所獲。
祖英彥說,富有的概念因人的環境而異。不錯!我們是很有錢,但我們並不是為錢而生,也不是為守住這些錢而活,相反地,我們是要好好善用財富,創造更多的工作機會,使人們的生活更美好。
這便是我們今後的目標。
祖英彥出院那天,記者們仍是窮追不舍,但現在我們不躲了,一家三口好好面對,記者們反而在獲得滿意的回答後一哄而散。
「真現實!「我和祖英彥相視而笑,牽起了手,未來的日子,不管有沒有記者跟蹤我們,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要攜手同行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