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湄畢竟是個精明厲害的女人!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她的神情很篤定。
他想這輩子他恐怕是休想了解她了,她的那道激烈的暗流可能是處在任何時、地之中。
「你會說實話嗎?」他試探。
「你怕嗎?」她的話中有幾分譏嘲。
「想想,我……」
「我不會教你為難的。」
「謝……」
他才一出口,想想就馬上伸手封住了他的嘴︰「不要說謝謝,不是因為俗氣,而是因為我不愛你,明白嗎?我不愛你,所以我不會欺騙你,同時,你也不必覺得自己必須負擔某些責任,這是兩廂情願的事。」
一股寒氣冒了上來。他站得很好很直,衣服穿得很整齊,卻覺得被她一拳擊倒,擊得那樣重,而且是全身赤果著,比不穿衣服更赤果。
因為他比較卑劣、比較自以為是的部分,被她銳利地看穿了,鋒利地譏笑了。
作為一個男人,這是很倒霉的事。
也可以說是種不幸。
她被奪取了,卻絲毫地不將他看在眼內,這是什麼緣故?很單純地為著感情的因素?還是很不單純地為著愛情的緣故?
也許兩者都有吧!
看得出來,她曾經愛過一個人,很深很專情的,把他當做神一般地愛過,現在,那個神已經在她與他發生關系時完蛋了!
但他是不會完全被擊倒的。
只為她畢竟還是個女人!
依她的家世、美貌和教養,她不應該會有什麼作為,今後將受他的支配……他給自己打著氣。
男人永遠會比女人強!
男人無論到了什麼樣的地步,都會戰斗,而女人心灰意冷時,卻只會哭著認命。
只要他決心要她,他一定會使她認命。
不論是哭著,還是笑著。
第七章
普湄湄沒有在家等他們回來。
她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她以上流人嚴苛,也很簡單地二分法,把小老虎和秦子玉歸類成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到了門口,秦子玉下車替她開了車門。
她伸手要去按門鈴,因為平常沒有單獨出去的機會,所以普湄湄沒有給她配鑰匙。
「等一等!」秦子玉阻止了她,「我知道你不會請我進去坐……」
「你怎麼知道?」
他發現使自己落了下風,可是這種情勢再想辦法補救吧!「因為我知道,現在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我媽不在,進來吧!」她出口時,發覺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很微妙,簡直有些難以理解了。照理說,秦子玉是普湄湄心中的嬌客,如果她在,想想應該討好地帶他進去,現在普湄湄出門了,她應該以此為理由拒絕他,卻反倒下意識地衛護他來了……
「令堂她……」
「她的車通常停在院子里,你從花磚孔往里望,車棚下是不是空了?」她伸手按了鈴。
他借著開得很亮的門燈往里望,果然不錯。
堡人這時已經開了門,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害怕進去。
信箱中有封信,她順手取了出來,是卡地亞的,她邊走邊撕開封口,樹影和花影斑駁地落在她縴縴的手背上。
「誰的信?」他眼楮很尖,已經看到卡地亞的全名。
想想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的心中涌起一陣奇怪的感情,等到進了屋,才悟到那竟是嫉妒。
堡人端來了咖啡,他啜了一口。普湄湄是個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人,在能辦得到的範圍內,她也相當講究生活情趣,這是真正的藍山咖啡,而且煮的手法十分高妙。
尋想想斜倚著軟榻看信,臉色很平靜,神態也很柔美。
那嫉妒的感情更加強烈地涌上來,他應該為下午的事感到幸運、滿足,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他竟貪心地想要再度擁有她,擁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不嘗嘗咖啡嗎?真香!」他焦急地設法引開她的注意力,他不容許她竟當著他的面,和他所看不到的人物在溝通。
「沒吃飯之前,我不喝咖啡。」她折信紙,她看信的速度很快,大概是閱讀一個大概,等獨處時再慢慢品味吧!
他這才想到兩個人都還空著肚子,難怪情緒比較惡劣,他給自己做解釋。
「叫廚房開飯,將就在這兒吃一點?」想想還很有待客之道,她的態度雖然並不熱情,但很自然。
「謝謝!」
「不客氣。」
他忽然笑了。
想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在笑我們兩個,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客氣,這不是很奇怪嗎?」他走過去,執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來,雙眸清亮如水,但沒有一絲表情︰「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才認識兩天,彼此並沒有很深的感情和了解,自然有一道界線,必須彼此尊重。」
他傻住了,「即使是那麼親密的關系……」
「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公開討論的話,用不著把聲音壓得那麼低,否則就不要講!」她的話乍听之下有很重的火氣,可是她的語調卻沒有任何感情的成份,非常的冷靜,非常的清晰,仿佛所說的只是一則並不引人注意的數學問題。
他縮回了手。
他在十五年前隨全家移民到美國去,美國女孩的作風,他自然十分了解,他現在不能明白的是這個他所一見鐘情的本國女孩。
她的倨傲、她的開放、她對男人的態度……
某些方面跟開朗大膽的美國女郎沒什麼兩樣,但在本質上,他對她冷靜的傲慢感到迷惑了。
「請不要刻意地丑化我,叵貶低我,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我在做什麼之前,我清楚地知道後果……」他決定誠懇地向她表明態度,「如果你害怕我將會……」
他還沒說完,想想就打斷了他︰「你弄錯了,我什麼也不怕,我已經說得很清楚,這是兩廂情願的事,誰也不必背負責任,你明白了嗎?現在我很餓,我們一齊到餐廳用餐吧!」
普湄湄很晚才回來,送她回家的是多年來和她來往很勤的趙世勛。
趙世勛是個器宇軒昂,事業也頗有成就的中年男人,結過婚,也離過婚,目前正保持單身狀態。在許許多多具有顏色的傳說中,他在普湄湄的生活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而且每種謠言里都有這樣一個結論,就是他之所以要離婚,也是為了和普湄湄的關系。
令大家不解的是,普湄湄竟然沒有因為他的離婚而傳出大家都早已猜想得到的好消息。
「想想,」普湄湄一進屋,就親自去敲想想的房門,「沒有睡著的話,出來見見趙叔叔,他從香港帶禮物來給你。」
想想躺在床上,用手塞住耳朵。
普湄湄不死心地又催了一次,還試圖去開那已經自里頭鎖住的門,然後才失望地走開。
「想想睡了?」趙世勛坐在小吧台邊自斟自飲。
「出去玩了一天,大概累了。」普湄湄換了件寬松舒適的家居服坐在他身邊。
「跟誰?一定是很符合你理想的。」趙世勛很了解她的個性,馬馬虎虎的男孩子絕上不了普湄湄的門。
「秦子玉,張平雲的佷子,你上回見過的。」普湄湄滿意地喝了口酒。
「剛從哈佛回來的?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趙世勛吃了一驚。
「嗯!」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考慮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你說吧!」普湄湄自然緊張起來。
「這孩子太深沉,想想恐怕斗不過他!」他說出他的憂慮,「活得幾十年,我自信閱人還有點眼光。」
「不會吧?」她猶豫。
「我看如果你不看得緊,想想恐怕會吃他的虧。」
「我覺得他各項條件都不錯,家世好,人品我也調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