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丹妮從沒見哲宇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她不過寫了那麼一封信,卻惹下了這場大禍。自從哲宇曉得她跟江倩宜寫信後,大發了一陣雷霆,立刻搬出了她的豪華公寓。
「我不要听你的好意,你們這些在美國長大的,就是這麼天真!」麥哲宇忿怒的責難,深深地刺傷了她。但一向高傲慣了的鮑丹妮卻不怪他,由這件事,她更能夠明白麥哲宇愛江倩宜的程度,一切的禍端畢竟是由自己惹起來的,該如何善後,她絕不退縮。
「哲宇,告訴我該怎麼做,我願意——」
她的話還沒說完,麥哲宇就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轉了過來︰「你把所有的事都弄糟了,現在我只求你別跟著我成不成?」說完,他掉頭而去,留下她一個人目瞪口呆站在那兒。
不錯,她是很天真,天真到以為自己把熱心掏出去別人就會笑納,天真到明明曉得哲宇根本不愛她,還一片痴心的程度。
她沒有繼續再跟下去,因為她曉得麥哲宇心意已決,一怒而去就是個最好的明證,無論她再如何的證明自己願意善後都沒有用處了。
晶瑩的淚珠不由地自她眼中滾落,瞬間結成了霜,長到這麼大,她不是沒哭過,但從沒有一次像這麼傷心過,她也這才明白,愛人卻不被人愛是種什麼滋味。
也許,這是該到了覺悟的時候了,但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呢?鮑丹妮邊哭邊問著自己。
如果——一線靈光掠過了她的心頭,她整個人都呆住了,如果她能到台灣去,跟江倩宜解釋她寫這封信是出自善意,那麼哲宇該不會再這麼恨她吧!可是她假如弄巧成拙,愈弄愈糟呢?但樂天派的鮑丹妮很快地打消了這個顧慮,她想,只要能找到江倩宜,促成她跟麥哲宇,天大的誤會也能迎刃而解了。
但她自己呢?鮑丹妮心里一陣說不出來的酸,又是一陣說不出來的苦。她愛麥哲宇,愛得整個人都痴了。但他就是不領情,這是他們之間沒有緣份,怪不了誰。
☆☆☆
鮑丹妮坐在飛機上時想,自己一定是瘋了;但機艙上四周的景物立刻提醒了她——這是她第二次的亞洲之旅,而且已過了中途點,再也回不了頭。
說也奇怪,像麥哲宇這樣冷漠的人居然也會墮入情網。他不是有個綽號叫「一夜天使」嗎?任何女人他都沒有興趣!他只是從她們身邊「經過」而已,丹妮也早就習慣他的態度了,但對江倩宜他竟然動了心,動了情,那個江倩宜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屢次拒絕哲宇……
鮑丹妮心里一酸,眼淚就滑落進酒杯里,她索性一飲而盡,誰也不知道這個在全美出版物暢銷排行榜上贏得過冠軍的女郎在傷心些什麼。
下機後到了飯店,她好好喘了口氣,因為經過換日線,她全身疲憊不堪,但沖了個澡後,她勉強打起精神,撥江倩宜的電話,可是怎麼撥也撥不通,她只有向陳懇納求助。
「我剛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你回來的消息,」陳懇納在電話中半責備地︰「為什麼不事先通知我,我也好去接你!」
丹妮想到剛才在機場上被半途攔劫的狼狽,不禁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使她一直承擔著重壓的心情好過多了。
「這也是臨時決定的。」她解釋道︰「下次我一定不敢這麼冒失了,在機場里簡直被整慘了,我不曉得我在此地還這麼有名?」她半開玩笑地。
「那是當然!」陳懇納一點也不認為這是開玩笑,很正經地說︰「你的書在此有人翻譯,早就一版兩版三版四版……那個出版商都發財了。」
「我怎麼不曉得有這回事?」
陳懇納很吃驚地︰「你已經是本地最受歡迎的女作家,你還不知道!」
「我回去再查這件事!」她嘆了口氣︰「我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是為了麥哲宇才回來的。」
「哲宇還好吧?」
「他——不太好,在生我的氣。」
「為什麼?」
「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我想向你打听一個人——江倩宜。」
「你認識倩宜?」
「從沒見過。」
「那——她跟你回來有關系了?」陳懇納立刻很敏感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她現在情形怎麼樣?」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跟婆婆住在一起。」
「她不是一個人?」鮑丹妮這下才有些領悟過來,怪不得麥哲宇對她大發雷霆,難道江倩宜這個尊親是典型的惡婆婆。
「德金去世後,她婆婆就從歐洲回來。」陳懇納在電話里把華家目前情形大致告訴了丹妮,放下電話後,她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苦惱中。她真的闖下一個大禍了,她想,但對于這個從未謀面的江倩宜也從嫉妒轉為同情。
生在美國的她,簡直不能想像婆媳相處是個什麼樣的情形,而且她在寫《秋月》的時候,去華盛頓圖書館中搜集到許多的資料,都是有關惡婆婆如何虐待媳婦的。
丹妮想到這兒就搖了搖頭,也許她太多慮了,陳懇納只是說江倩宜和婆婆住一起,並沒說她的婆婆是好是惡啊!
☆☆☆
「你找誰?」華家的管家在門口攔住了鮑丹妮。
「華夫人!」
「我說過她不願見任何人。」
「這是我的名片,你拿去,她一定會見我。」丹妮由手袋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燙金名片。
「好吧!我替你遞進去,不過她正在靜養,你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丹妮坐在花園中白色的涼亭下等,美國東部現在下雪,但這里卻熱得跟夏天一樣,濕熱的氣候使她十分難以適應。
餅了不久管家又出來了,還是那樣抱歉地笑,「對不住,夫人不能見你,不過老夫人倒願意見你,請吧!」
鮑丹妮走進華家氣派堂皇的客廳時,她由高雅的布置就能了解到麥哲宇愛的是個怎麼樣的女人,但當她看到端坐在那兒,像只老虎般盯著她的老夫人,就不禁涼了半截。
「你就是的丹妮?」老夫人頗具威嚴地問,「你跟倩宜是什麼關系?」
「我有些私事找她。如果她方便可否請她出來一見。」鮑丹妮對老夫人頤指氣使的態度簡直厭惡透了。
老夫人咳了一聲︰「她正在靜養,不方便見你。」
「我可以等,直到她願意見我時,我住在——」她把飯店的電話和房間號碼都說了一遍。
「你在美國是做什麼行業?」
「寫作!」為了要見江倩宜,丹妮只有對這個可惡的老太太忍氣吞聲。
「我記起來了,我在電視新聞上看過你。」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就是那個寫信給倩宜的女人。」
「是的,我曾寫過一封信給她,但她沒有回!」鮑丹妮雙眼炯炯有神地注視著這個無禮的老太太,但她猜得到為什麼老夫人會對她如此不客氣。
「你在美國跟麥哲宇同居?」老夫人間了個令她大驚失色的問題。
但丹妮只愣了半秒鐘就恢復了鎮定︰「倩宜告訴你的?」
「不!我看了信。你不覺得自己亂搞男女關系可恥嗎?」老太婆突然目露凶光。
「那是我的私事,可是我覺得偷看別人的信很不名譽。」丹妮說完之後,已經氣得全身發顫,她不能再跟這個可惡的老太婆說下去了,再這樣她一定會發瘋,她掉頭就走。
「那是你的私事當然沒人管得著,可是你要注意,不要隨便來敗壞我家門風!」老太婆冷冷地說完,然後提高了嗓音︰「趙管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