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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金終于走了,當他在醫護人員的簇擁下離開這所豪華的宅第時,倩宜的心也跟著空了。自從迸發了肺炎後,他雖然慢慢好起來,但是神智仍然昏迷,直到前天才略見清醒,但也只是醒來幾分鐘,又陷于昏睡之中。
他的母親成天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像好不容易等到晚年才能獨佔兒子似的,不過,這樣也好,倩宜反而更能專心忙公司的事。但當老太太千里迢迢請來的名醫把臥病的丈夫帶走時,倩宜心里卻涌起了痛苦。
德金在家,即使是病得連話都不說,她也覺得心里還是有根支柱,現在他這樣去了美國,到底還能不能活著再進這個門……
倩宜走進祈禱室,在小小的神壇前跪了下來,開始向聖母瑪利亞祈禱。她那雙大而黑的眼楮中浮起了淚水,在聖壇搖曳的燭光里,顯得是那麼孤單而無助,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面對著那麼大的公司,那麼廣的世界,和還有那麼長的人生。
「大慈大悲瑪利亞……」她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我祈求您一定讓我的丈夫回來,我不能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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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是個拼圖游戲,而且愈來愈上癮。
白莉莉已經挖開金夫人第一個秘密時,就忍不住要深掘下去。她以為自己機靈無比,但當金夫人差侍女請她去時,她才知道金夫人其實也不好惹。
「請坐!」金夫人很客氣地指著玫瑰紅的軟椅。
她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去四下瀏覽著,雖然只是招待客人的小廳,仍然極盡香艷之能事,古典的家具,浪漫的燈光,襯著牆上那些精彩的半果壁畫,讓人目不暇接。
她的視線落在小鳳身上時,也是一樣的尖刻,小鳳這個丫頭實在長得不錯,尤其那一雙妖嬈的眼楮和水蛇般的身段……白莉莉不禁想起那天密室的情景,金夫人既是同性戀,而且十分變態,那真不知道她跟小鳳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嗯哼!」金夫人何等晶瑩剔透,一見白莉莉瞧小鳳的眼光不善,立刻咳了一聲。
「金夫人的客廳好漂亮,是一流名家設計的吧!」白莉莉收斂了心神隨口贊了一句。
「哪里,只是隨便的布置。」金夫人笑了,她客氣了兩句,就轉頭對小鳳說︰「去問廚房一聲,我要的點心好了沒有!」
小鳳走了後,金夫人笑得仍是十分嬌媚,但一雙眼楮冷冷的。「白小姐,你知道我今天請你來的意思吧?」
「是不是我的會籍通過了?」她毫不在乎地回答,一邊觀望金夫人的表情。
金夫人那張在燈光下艷麗無比的面孔愣了一下︰「那倒還沒那麼快,我今天請白小姐來主要是想請白小姐看一樣東西。」
看到那似笑非笑的樣子,白莉莉心里起毛。金夫人遞過來一樣東西,她打開一看,登時一陣寒,看她張口結舌,金夫人笑了。
「這是您的玉照,很可惜,由于您站的角度不太合適,所以效果就差了點。」
「你在哪里拍的!」
「這就要問你了!」金夫人收了笑,盯著她︰「難道白小姐不記得那天晚上曾經光臨薇尚嗎?」
「我——」白莉莉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一點也不假,但那天私家偵探的確四下都查看過,怎麼還會有人偷拍到她的照片呢?啊!她終于明白了,那是只裝在門上的自動相機。
「我想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白小姐雖然是非法侵入私地,但我看白小姐也不過是一時好奇而已,也就不計較了,否則——」
「否則如何?」
「哼!」金夫人冷笑一聲︰「那就很難說了,白小姐,你說是不是?」
「你在威脅我?」白莉莉瞪大眼楮,心里暗罵!好個刁滑的女人,竟然先發制人,以為老娘是省油的燈,那你可打錯主意了。
「白小姐,你這樣說不怕傷和氣嗎?」金夫人的話很厲害,可是態度倒是相當溫和,想必對一切思量過了,所以才能這麼穩如泰山地掌握大局。
「我怕什麼?」白莉莉偏不吃這一套,她和金夫人熟知的那些名嬡貴婦可不大相同,掙熬到今天,不是浪得虛名,當然有自己的主意,她笑了,笑得又野又狠︰「我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
金夫人這下被打中要害,一張粉臉變得死灰,但幾乎是立刻又恢復了鎮定,她嬌笑著︰「你認為有人會相信你嗎?」
「你認為呢?」白莉莉冷冷地、陰陰地看著她。
金夫人看她那樣心里就冒火,她原以為白莉莉只有胸脯沒有腦筋,沒想到才講不到三句話,這個刁婦就馬上翻了臉。「白小姐,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是嗎?」
「誤會?沒有啊!」白莉莉斜睨著一雙眼︰「我們相交不深,怎麼誤會得起來呢?」
就在這時候小鳳領著兩個廚房的女工回來了,食盒沉甸甸的,像裝了不少好吃的東西。打開一看,香味撲鼻果然不錯,里頭都是白莉莉最愛吃的小點心。
食物立刻改變了原來僵冷緊張的氣氛,白莉莉一邊嘗著擺在銀盤中令人垂涎欲滴的點心,腦筋一邊飛快打轉,看情形,大意輕敵的金夫人這下有些吃癟,讓自己佔了上風,可是要如何才能穩操勝券,借此機會好好訛詐一下這個性變態。
「金夫人!」白莉莉清清嗓子,綻開她那又甜又媚的笑容︰「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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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車在後頭緩緩地跟住了麥哲宇,從望後鏡看去,那部車子很氣派,過了兩秒鐘,他才猛然醒悟,那是金夫人的車。他把車子慢慢滑向路邊。那輛車的車門打了開來,走出來的正是雍容華貴的金夫人。她的體態輕盈,妝扮得體,一點也看不出來真正的年紀。
「我一直在找你!」金夫人彎下腰,把臉貼近車窗,涂滿脂粉的臉上有種猜不透的詭異表情。
「上來!」他瞪視了她半晌才開口。頓時,濃重的香水味充滿了整個空間。
「我听說你最近很不開心?」她的口氣中有股掩不住的關懷。
「有話直說吧!」
「你跟鮑丹妮的事——」
「我自己會處理!」他微微惱怒地。
「你怪我多管閑事?」
「這事本來就與你無關。」他的口氣強硬了起來。
他一下子把車停下來。
「哲宇,你變了,以前你從不會用這種粗魯的態度和別人交談。」她低頭看自己修飾得鮮艷光澤的手指甲。「你要好好改進你的禮貌。」
麥哲宇蹙起子雙眉,若不是她曾對他有恩——但這份恩情早已變質了,是不是?她給他的壓力,負擔和毫無止境的窺伺,他早該警覺了,為什麼現在才發現?還是他從前逃避現實?
他打了一個寒噤。這個狐狸般狡猾的女人,他掉進她的陷阱中太久了!
「我說過,別把我扯進你的是非里。」他的心情壞透了。「再見!」他把車門拉開。
「別急著趕我走,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她從手袋中找出一袋照片,遞給麥哲宇。
蕾蕾!
他的心緊緊一縮,突然抽痛起來,照片中的蕾蕾仍是那麼純真可愛,露出稚氣的笑容,長長的秀發,解開了發辮,飄揚在空中,像由天界來的小天使一般惹人憐愛。
「你從哪兒弄來這些照片的?」他把照片還給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內心受到莫大的震驚。
「除了愛她如命的父親——黃文晉,還會有誰呢?」她的口氣听起來萬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