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所料,陳國倫的臉皮果然不薄,她把他讓進來時,他的憔悴與狼狽,使得心腸最硬的女性也會油然心憐。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望見他一語不發地坐在椅上凝視她時,她的心竟跳得好快——
那怦怦的心跳,象是初次約會的小泵娘。
眼楮閃爍著很奇異的東西,那東西不斷地觸動她的心弦,一夜的苦熬使他憔悴,可是他的眼神仍是這般的具有特殊魅力,那茶褐色的眼楮襯得他仍是說不出的英俊。
「喝點茶也許你會好過些。」她把茶具一一擺好,按住那份奇異的感覺替他斟上一杯。
他的視線卻離開了她,停留在壁上她與迪瑞的合照。
她沒有回答,這樣好的早晨,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執上。
他卻不肯干休,逼問著︰「他是誰?」
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引起了依婷的反感︰「你管不著,這是我的屋子,你沒有權利——」
話還沒說完,他卻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那張照片,粗暴地由壁上扯下來,在她的驚叫聲中用腳踩破了鏡框,拉出相片一把撕個粉碎。
「你是強盜嗎?」依婷再也忍不住地罵了起來︰「我好心好意請你喝茶,你卻撕破我的照片,出去!趁我還沒發脾氣之前,離開這屋子。」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容許你掛這種照片。」他的眼光冷得象冰,聲音也象自北極來的寒冷,配著滿臉的胡子碴,讓火氣正旺的依婷也不禁倒退兩步。
「恕我提醒你,我還沒有和你舉行結婚典禮。」她不肯服輸,她愛迪瑞沒有錯,只不過命運的撥弄使她不得不答應嫁給他,但他沒權利撕毀她的照片。
「我用不到等到結婚後再被人在後面指指點點!」他的聲音更冷,高大的身軀,整個的遮住了背後的陽光。
「你說什麼?」她這下可被氣壞了,他憑什麼說得這麼難听,她雖然愛迪瑞,但六年中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她不是那種輕浮放浪的女孩。
「依婷,不要跟我吵,我愛你,你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想,我不能容忍也是人之常情。」他突然緩了口氣。無限疲憊地跌坐回沙發,頹然地說︰「我一直爭強好勝。這種打擊我會受不了。」
「我是無辜的。」她大叫,竟敢口口聲聲說愛她簡直是笑話。
「我說過,不管你從前如何浪漫那都過去了。但我絕不允許你日後不忠,你若愚弄我,我會殺了你。」
「你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我自信對得起自己就夠了。」她竭力鎮定,恢復好風度,今天是個大日子,她有太多事要做,不能浪費寶貴精力同他吵,一生氣,一整天就完了。
「希望如此。」他也盡力在節制怒火,看著她收拾殘局,「除了我還有誰知道你在這兒?」
「沒有別人。」
「連雲海山莊也沒通知?」
「嗯!」她點頭。
「那麼好!雲海山莊此時正鬧翻了天,你看,這是今天的早報。」
她打開了報紙,兩張照片那麼觸目驚心地刺入眼簾,一張是雲海山莊劫後余生的花房,配上記者繪聲繪影的文字,另一張是整個膀臂裹滿紗布的方絲瑩正在含淚控訴,當依婷看見方絲瑩指責她橫刀奪愛時,氣白了那張俏臉。
「這簡直是含血噴人。」她把報紙往他懷時一摔︰「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你搞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好,不要每次都連累我。」
「不要這親對我好嗎?」他嘆了一口氣,「我這一輩子從沒向人低過頭,做得再錯都不會認輸。除了你。」
「那倒大可不必。」她冷笑。
「我——」他又嘆口氣,止住不言。
怎麼回事?這個無往不利的情場獵人、花花浪子竟在她面前連連嘆氣,是作戲?是真情?
不!她不能軟化,不能相信他,,但她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整自己。
「我馬上要去上班了。」她希望他能識趣些。
「您恨不得我立刻在你眼前消失,否則你會情不自禁對不對?」他仍是痴痴地望她。
他在胡說些什麼?她不悅地留下他走進浴室中整裝,把門鎖得緊緊地。但才一對鏡子,也就知道他說得沒錯,盡避怒氣猶盛,她的雙頰卻嫣紅如玫瑰、雙眸如星如夢,少女的情懷一點也騙不了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舉著梳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住了。
在客廳中的陳國倫看看表,他不能老賴在這兒,當他離開時,他順手帶走了一封未拆的信,潔白的信封上只寫了三個字︰給依婷。
是那個叫迪瑞的小子寫的?還是?管它是誰寫的,陳國倫放進口袋,反正依婷沒發現落在他手上,他可要好好搞清楚他們的關系。
如果她跟他訂婚後,還敢跟別的男人來往,她就要小心一點了,他把愛快.羅蜜歐停在公路的一棵樹下,拆開了那封信。
丙然不出他所料,是那個飛機師,他一定是有她房子的鑰匙,進去後坐在燈下寫的,寫完後就擱在桌上;看信的內容,陳國倫能斷定這個署名為迪瑞的笨蛋一定以為依婷只是不在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那麼大的變故,看看日期,正是工作室關閉的那段時間。
原來他們已經失去聯絡,那就好辦!陳國倫的唇邊掀起了一絲笑意。
可是一想到迪瑞有依婷的鑰匙,一股妒火又上升了,未婚妻跟別的男人有這樣親密的關系,實在叫人難忍,更何況陳國倫的大男人主義是一等一的。
這筆賬他會留著慢慢跟她算。他一咬牙,把車子駛向雲海山莊,想必等候多時的記者已經散了,他要去看看劫後余生的雲海山莊,畢竟禍由他起。
「沒有什麼損失,她除了把自己燒傷之外,山莊並未起火。」蕭管家連忙出來迎接這位嬌客,「但我們最擔心的是小姐,她從昨夜離開醫院後一點消息也沒有,連安華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很好!已經去上班了,待會兒她會的打電話回來。」陳國倫走到圍牆邊的花房,那里有一片火炙的痕跡,在地上留下焦灼的印子,幸好沒有波及花房。
「破布、汽油桶等等被警察帶走做證物了。」蕭管家看他一臉疑惑連忙解釋。
方絲瑩的確惡毒,不是嗎?他心中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竟然有備無患地帶了汽油!他望著雲海山莊優雅的建築,如果不是山莊有人守衛,再加上佔地寬廣,方絲瑩恐怕早就得逞了。
他檢視過之後,就離開了雲海山莊,他不能久留,盡避他平日霸道驃悍,有「強人」之稱,但在山莊的氣氛中,他也難耐那「千目所視」的尷尬。
他們一定都看過早報了,方絲瑩那片面、夸大的指控也留給人深刻、不實的印象,以為他的真面目便是如此齷齪猙獰。
她真聰明,不但盡量使自己月兌罪,讓陳國倫出丑,連帶將倒楣的依婷拉進漩渦,還借此打知名度,真是夠狠的了。
以現在才明白,當一個女人「不要臉」起來時是多麼地可怕。
但是他也只能保持緘默。
依他的身份地位,他只求她「縱火風波」的新聞價值快點消失,而不能出面澄清,那反而會愈描愈黑。
早上在見依婷之前,他曾在車中苦思一夜,酌量對策,但見了依婷之後,她的沉穩使他完全放下心來,她無辜受累,卻不發牢騷也不抱怨,一派大有風範,著實可敬可愛。
他發誓如果她能忠于他,他日後也會好好待她的。
陳國倫的車在如詩的山景中開得飛快,那封撕碎了的信宛若雪花般由車窗中飄了出去,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