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一艘單薄的帆船?只有朱利安會。朱利安不會在乎;什麼也阻擋不了他。
喬頓願意為你而死。萍妮曾經說過。
「不!」
莎拉猛然回轉,重又跑向山頭。當她抵達坡頂,一時停住癌視碼頭,呼吸急促,肺
部發疼。帆船已經系在岸邊,但是沒有半個人影。喬頓也不在。她極目搜尋碼頭,然後
向岸邊移動。
陽光下有金屬閃耀的光芒。
兩個人影在岩石間纏斗——喬頓及那個男人。過去幾個月來,她在紐約法庭中以無
可想象的恐怖時時瞪視的男人。恐懼的啜位沖破喉嚨,她開始奔下山坡。朱利安有刀子,
萬一她還沒跑到他們那里,他就殺了喬頓,她該怎麼辦?
他願意為你而死。
不,喬頓不可以死。她必須在朱利安下毒手前阻止他,但是她還在好遠之外。
「朱利安!」她大聲尖叫。「我在這里!」
他听見了嗎?兩個男人仍在纏斗,朱利安的刀子正往喬頓的咽喉逼近。
「朱利安!」她再度尖叫他的名字。
他听見了!他抬起頭並且發現她的位置。
「莎拉,別做傻事!」喬頓拚命地大叫。
朱利安遲疑片刻,他的刀子懸在喬頓的喉嚨上,然後拋下喬頓,沖向莎拉。
她猶豫不決,往哪個方向?恐懼與遲疑使她僵在原地。
「快跑,莎拉!」喬頓站起來,急追朱利安,企圖在他迫近莎拉前攔住他。他絕對
不能那樣做,莎拉慌亂地想著。朱利安隨時可能掉頭。她轉身向左,往下跑向海岸,想
把朱利安從喬頓那里引開。
岩石好滑,她曾經摔過一次,萬一現在又跌倒了怎麼辦?朱利安就追在她後面,她
可以听到他的咒罵……
眼淚像潮水一樣流下雙頰,她不想死。當他的刀子戮進那些女人的血肉之軀前,她
們是否都有這種感覺?萬一她跌倒了怎麼辦?
「賤女人,賤女人,賤女人!」朱利安的詛咒在她背後愈來愈響。「去死吧,賤女
人!你和船上那個褐發的娼婦一起去死吧。賤女人,賤女人!」
她滑了一下,趕快回復平衡,繼續狂奔。
背後傳來一陣勝利的嗥聲。他的聲音更近了。
他靠得更近,跑得更快。
「不!」喬頓大吼。「朱利安,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來找我!」
她驚惶地發現,喬頓存心引誘朱利安舍她的性命而去和他拚命。他必定知道朱利安
轉眼就要追上她,否則他不會發出如此恐懼的喊聲。朱利安跑得大快了,他不會停住,
永遠也不會。
一道令人錯愕的尖叫戮透她椎心的恐懼。是她在尖叫?不,是別人。喬頓?她冒險
慌亂地回頭一瞥,喬頓已經絆倒朱利安,她眼看朱利安失去平衡,一頭栽進海里,濺起
驚人的浪花。
她停住腳步,急遽地喘息。
朱利安瘋狂地掙扎,兩臂猛烈地拍打水面,企圖浮出海面。他蒼白的臉上淡藍色的
眼楮爆凸,用仇恨的眼光盯著莎拉。「賤女人!」他大聲狂叫。海水灌入他的嘴巴,他
嗆著、喘著,但是當他一有機會呼吸時,又立刻大吼︰賤女人!」
他突然沉入水面之下,彷佛被巨大的章魚觸腳拖入海底。
他再也沒有浮起。
喬頓站在莎拉旁邊,用顫抖的手臂摟住她。「莎拉!我的老天,為什麼?他幾乎殺
死你。」
她的手臂滑向他,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他,又把頭埋進他的肩窩。「他死了,是不是?
暗潮……」
「他死了。」喬頓的聲音和身體一樣劇烈地發抖。「落入水中的人很可能是你,很
可能是你呀!」他嘴唇慌亂地親吻她的太陽穴與臉頰。「你幾乎掉到……」
她放開他,回頭盯著朱利安消失的水面。「我真高興他死了,」她喃喃地說。「我
好高興他不能再傷害任何人。那些可憐的女人全部……」她突然一怔,想起朱利安的狠
話。「萍妮!」她轉身死命地奔回碼頭。「我們必須弄清楚他是否傷害了萍妮!」
「你看如何?」萍妮精神飽滿地撫模自己被割傷腫脹的嘴唇。一面無奈地注視鏡子
里瘀傷累累的臉龐。「我看起來像穆罕默德阿里還是蜜糖雷諾?我想是雷諾吧!阿里在
他整個拳擊生涯中,從來沒被揍成這副德行。」
「別開玩笑。」莎拉拿走她手中的鏡子,面朝下地擱在廚房的餐桌上。「我覺得罪
餅極了,朱利安為了找我而這樣虐待你。」她把軟膏輕輕敷在萍妮受傷的嘴唇上。「我
好擔心他會謀殺你。當我發現你被綁在帆船上時,你簡直是我眼中絕世的美人。」
萍妮扮個鬼臉。「連續看了四十八小時朱利安丑陋的嘴臉後,看到你時也讓我覺得
你真漂亮。」
「事情怎麼發生的?」
萍妮聳聳肩。「他比我們大家想象中的更狡詐。他知道紐約警察故意釋放他,于是
他決心不讓自己掉入陷阱。他偽裝成清潔工人出現在『世界報導』,四處偵察,發現你
已經離開城內,而我是負責安排讓你藏起來的人。于是他暗中跑到我的公寓,喬裝成瓦
斯公司派來的檢驗員,從管理員那里騙來一支鑰匙。」
「他怎麼有辦法?你的公寓通常有極為嚴密的安全措施。」
「他的臉。」她簡單地說。「他的臉是我所見過最平常的一張臉,就和雜貨店里的
收賬員或收集垃圾的清潔工一樣。不論他扮演什麼角色,都極為逼真。」她努力擠出一
絲笑容。「然而,等他對我凶了一陣之後,看來就沒那麼平常了。他要知道你去哪里。
當我叫他滾到一邊時,他變得非常惱怒。很不幸,他在我的公寓東翻西找時,竟然發現
直升機服務公司的收據。」
「該死,萍妮!你應該告訴他我在哪里,讓我冒自己的險。」
「那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她疲倦地說。「到那時候,他會歡天喜地地切開我的喉
嚨。在他肯定自己知道你的下落前,我還能保持平安。第一天,電話事實上被切斷,我
一直希望喬頓會發覺事情不對勁。」她用詢問的眼光注視莎拉。「喬頓呢?你們把我帶
到這屋子以後,我就一直沒看到他。」
「他在游艇上,正與麥隆用無線電聯絡警方,報告朱利安的事情。」莎拉退後一步,
不太滿意地看著萍妮的臉。「我只能做到如此,你應該去看醫生。」
「不,」萍妮說,同時快速地起立。「我沒事,我打算沖個澡、洗洗頭發,然後用
無線電聯絡達文。」她轉身離開,並且打了一個寒顫。「朱利安他……我不知道自己是
否還會有真正干淨的感覺。」
「謝謝你,萍妮。」莎拉平和地說。「我知道這些字眼並不恰當,但是我只能這麼
說。但願我能有報答你的日子。」
「我不要什麼報答,幫助你是我自己的選擇。」萍妮回頭瞥她一眼。「而且我會繼
續幫忙。過去四十八小時里,我領悟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麼事?」
萍妮歪著嘴笑道︰「世上沒有任何庇護所,除了在我們自己的心里。」
莎拉目送萍妮走出廚房,然後轉身把軟膏收回餐桌上的急救箱里。總算結束了,真
難相信朱利安的要命威脅已經成為過去,他已經困擾她好長的時間。
「她好嗎?」
莎拉轉身看見麥隆站在走道上,一臉的關切。「她說她很好,可惜那不是實話。我
認為那個怪物對她心靈的殘害,比對她身體的傷害更大。」她重重地關上急救箱。「萍
妮可說是浩劫余生,需要時間復原,但是她會堅強地度過這個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