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恆正欲開步直追,突然又躊躇了起來,他想找紫嵐,但此時隱約又希望紫嵐永遠都不要出現,他明白他的矛盾來自于趙筠,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趙筠在不知不覺間已讓他這如古井的心再度泛起了重重波瀾。
且在他猶豫之際。老遠卻見那女子已親昵的投入發廊外等候她的男士的臂彎里。他們攬肩摟腰親密的走往路旁的凱迪接克轎車前,司機恭立車門伺候他倆上車。不多時。汽車啟動了,不容許方靖恆再有所遲疑,也來不及再回頭去駕駛自己停在路邊的座車,他只得飛步疾追,匆忙間攔下一部計程車尾隨著他們。
凱迪拉克駛離市區,約莫半小時後,于郊外林蔭大道深處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
司機先行下車開啟了小洋房花園的鐵柵門,隨即服侍該女子與男士下車。計程力內的方靖恆看得很清楚,那女子與男士即使在下車之的亦是親熱的相進屋,而那男士約莫已有五十歲的年紀。
親眼目睹如此情景,方靖恆訝異自己居然沒有一絲爐意,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寬慰與釋然,若果真紫嵐芳心已屬,他真的願意當面跟她說一聲祝福。
遠遠差走計程車,方靖恆小心翼翼的避身于臨近小洋房路旁一顆高大的相思樹之後。
他冷靜的觀察屋外的風吹草動,除了司機坐在車內駕駛座上翻看報紙之外,一切候佛是靜止不動的。
自回鄉以來,尋找翁紫嵐之事對方靖恆的耐心無疑是一項極大的考驗,便此時他每一分鐘的屏息等待並不表示就會有任何勝算或把握存在,然而他沒有漠現等待的機會。哪怕見到翁紫嵐的幾率微乎其微。
一個小時之後,屋內的男士終于下來,該女子早已摘下墨鏡,嬌柔的倚著柵門向他揮手,當凱迪拉克的最後一縷煙塵消逝于大道盡頭,也是她預備反身進屋的剝那,方靖恆網風也似的匆匆抓住了她欲關上門的手腕,在她驚惶失措間閃進屋里,挺直的立于她的面前。
「你是誰?」女子因駭然而尖叫出聲。
「紫嵐,你不認得我了?」方靖恆終于可以近距離的端視久別重逢的故人,然而隨著語落,他臉上泛現的並非欣喜,而是一陣接一陣的錯愕,「你不是紫嵐?」
「誰是紫嵐?」女子莫名其妙的聳聳肩。
老天!他認錯人了。
當看自信滿滿的說著「這輩子紫嵐就算是成了灰,我也可以輕而易舉認出她來」的那份把握,居然在五年後的今天錯將眼前這位身材較好的女子誤認為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愛人。
好大的諷刺啊!
「怎麼樣?認錯人了?」外型酷似翁紫嵐的女子用她雙清澈的大眼沒好氣的瞅著方靖恆。
「失禮了,很抱歉……」方靖恆連連頷首賠罪。腳步也隨之退出門檻,他再次看清楚眼前未戴墨鏡的女子。她的外型的確像極了當年紫嵐的樣子,可是她畢竟不是紫嵐。
看在方靖恆不像是存心搭訕的份上,女子決定不計較他的魯莽行為,她莫可奈何的問道︰「先生,我可以關門了嗎?」她其實是想提醒木然的他該回過神來了。
另方面在旅館里的趙筠簡直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從一大早出門到現在。她就一直煩躁不安,潛意識里似乎已預先感覺到將有什麼事要發生。望著腕表,發現時間早已超過他們平常返家的底限,而方靖恆猶不知去向。
這天的小雅也顯得有些特別,不知是否受趙筠不安情緒的感染,她終終拿著肯尼王子,偶爾會喃喃的冒出一句。「方叔叔不見了。」
小雅童稚的話語使趙筠愈發焦慮,她可以想像翁母在山下小溪邊苦等不到他們帶小雅回去時的心急,她也擔心方靖恆是否出了什麼意外。
趙筠的整個心緒都布滿了灰黑的色彩,她努力想維持表面的平靜,卻始終無效。
很快的,夕陽余暉已從窗簾縫隙本進屋里……
失望的奔出那句女子的小洋房後,他失神的徒步走往市區,他不在意自己會走多久,僅存的念頭是自己紊亂的思緒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番。
什麼時候紫嵐存在他腦海中的影像已模糊不堪了?這幾個月來他雖然忙于搜尋紫嵐的下落,但盤桓在他腦際的卻多半是趙筠那張慧黠調皮的笑臉,他不得不承認,往日戀情早已時光列車悄然遠逝,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取代紫嵐的對象,那人便是趙筠。
是的,他應該向趙筠坦白這一切,雖說找紫嵐的事仍要繼續進行,不過那已不再是他的主要目的了。趙筠還在汽車旅館里等他,不知道她在清楚了這樣的結果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追不及待的跑回旅館,床上的小雅第一個跳下床走到方靖恆的身邊,她輕輕拉扯著他的衣角,未出一言,但那個小動作完全顯示了她對他歸來的期待與喜悅。
方靖恆窩心的攬著小雅走到趙筠的眼前,他的情意在眉宇之間徹底流泄,「讓你久等了,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所以才……」
趙筠寬心的凝視他,所有的不安與惶恐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已全然消失,只要他平安無事,她真的則無所求。只是淚水不听使喚的涌進眼眶里,害她的視線像雨中行車時望著擋風玻璃外一般的蒙朧。
「別急著解釋,我有的是機會,可是如果再不上路。我擔心翁伯父若發現小雅不見,會做出對翁伯母不利的事情來。」趙筠一面說,一面匆忙轉身去收拾東西趕著要上路,其實她一方面也是怕方靖恆看見她早已濕透的雙眸。
大地籠罩上墨黑的簾幕,他們似箭的歸心使回程的路途顯得漫長而遙遠。
方靖恆在心中決定等安然送回小雅後要對趙筠訴說一切,然後再去跟羅錦村說一聲——抱歉。
快到村子時,小雅才沉沉入睡,而且睡得安穩。
方靖恆將車停靠在山下的小溪邊時,可想而知,溪邊不會有翁母等候的蹤影,因為他們已比平常的時間晚到了三個多小時。
「我來背小雅上山,你幫我拿手電筒照路。」多年的旅人經驗,方靖恆總不忘將手電筒納入他簡單的行李袋之中,在漆黑的上山小徑中行走,他們全要仰賴它的引領。
平常不到十分鐘的腳程,因為視玫不明的翔,加上方靖恆的背上還有個十來公斤的小雅,所以他倆藥了將近半小時的時間才上到山腰。
當不遠處翁家平房的昏黃照明落入視野時,一陣暴怒的叫囂聲他傳入他們耳中。
黑夜里,趙筠與方靖恆同時互望了一眼,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卻都感應到對方的不安與自己相同——翁老頭發現小雅不見了。
霎時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玻璃擊地聲揚起,那聲響令人心悸,似乎不容他們有所遲疑。
「待會兒我們必須設法從後門進去,一定要先把小雅送進房間里。」方靖恆提醒身旁帶路的趙筠,他們仿佛都有預感即將面臨一場「浩劫」,所以絕不能讓小雅在場目睹,「可能的話,我們把翁伯母和小雅一起帶走。」
他的語氣堅定,神色沉穩,似乎在為不祥的預感做準備。
翁家的後門虛掩著,他們細步模進屋里,探到洗手間旁的房間,順利把小雅安置上床,然卻在此時小雅醒了。
且當時,他們听聞大廳里翁老頭正發狂般的對翁母咆哮著,「你把小雅藏到哪里去?你忘了她是我們的搖錢樹嗎?沒有她,裴家的家產就沒有我們的份,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