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到他,她臉上的微笑露得更開心了……而他,哦,他是多麼希望她從來沒想過要當個修女!
當板車完全停止之後,他掙扎著抬起自己疲憊不堪的身子,爬出了車外。他必須要快點接近她身邊,好好看看她。他一整天都在想著她,好幾次他甚至還以為白己就快要死在礦坑里面了,當時的他根本連一鏟煤都舉不起來了。
他看著麥姬,早已忘記了當時他是多麼想對著礦坑里面那持續不斷的水滴聲破口大罵,還有他是多麼想對著那個大如小狽的老鼠揮動鏟子扔過去?可是,後來他都」一熬過來了,因為他曉得到了最後,到了今天結束的時候,她一定會在這里,等待著他的歸來。他的堅持到最後被證實沒錯。
他不顧渾身吶喊著酸痛的肌肉,奮力推開了人群,抽身一奔向前,奔向她。而她也立刻趕過來。
喔,天啊,麥姬心想。當地望著歷劫歸來的湯馬士之際,這感覺就好像看見了布萊恩或是爹地一樣。
他的臉上完全是黑的,只留下他的眼楮和嘴巴還露出一點點色彩。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膚,或是每一綹發絲,都布滿了黑黑的煤灰。湯馬士的生活方式是個紳士,一個永遠衣著光鮮、整齊無瑕的紳士。
然而,此刻這個迫不及待迎向她的可憐人,簡直讓她認不出是那個今夭早上進人礦坑的男人。
「快讓我帶你回家吧!」麥姬對著他痛苦的眼神悄悄說著,「讓我好好照顧你。」
她挽起他的手肘,感覺他的全身重量立即靠過來,倚在她身上,然後伴著他緩緩地走下山坡。
他們全部都圍坐在那張老舊的木桌子旁邊,一共五個人——林恩.鄧李維、杰克.唐納休、詹米.羅安提、康納.洛弗提,以及布萊恩。
湯馬士則坐在門邊,純粹只是個旁觀者,尚未具備受邀進人討論的資格。正當內圈的五人又開始再度爭執之際,他的視線又自然而然翻越過他們,落在麥姬的身上。
她顯得有點累,也有點哀愁。淚水正凝聚在她的眼眶里打轉——明明就在她哥哥身邊,卻又不能跟他說說話——這簡直是有日難言的最痛苦折磨了。
他真希望此時此刻他們倆能單獨在一起,他會擁著她在懷里,抱著她,安慰她……天哪,他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停止這股要命的渴望。……他整個人,全身還在對她反應,即使是到現在,在這個時代,這個到處布置了碎花桌巾和蕾絲窗簾,令他不時聯想起祖母的小木屋里。
麥姬……他仍渴望著她,這就像是患了一場已人膏亡、無藥可愈的重病似的,當他親眼目睹著一滴淚水緩緩滑落下她的臉頰時,他不得不拚命克制住自己想要沖上去安撫她的沖動……因為他早明白,自己已經輸了這場戰爭了!
麥姬正站在她哥哥的座椅後面,盯著他的腦後。她是多麼想伸出手去觸模他,讓他知道他並不需要為那件事怪罪自己。
布萊恩,她在心里默念著他的名宇,仿佛這樣一來,他就能听得到她想說的話。她是多麼地愛著他,還有,她是多麼地以他為榮。以前,她一向認為林恩是這個集團的首腦,然而如今看來,這個重任已經移轉到布萊恩身上了。
無視于那個「黑心」羅安提的存在,麥姬望著在場的其他人。此時,每個人都專注地听著布萊恩的發言。
「我說我們統統保持鎮定,在這個節骨眼上反應過度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的,目前瀕臨危機的事太多了,我想康納一定會第一個同意這點。」
「你怎麼能就這樣毫不反擊,就放過這件事!」羅安提頭一個抗議,「他們那伙人把康納活活打個半死才放他出來!康納,你為什麼不讓大家看看!讓大家看看你身上的淤傷!」「康納!」萊恩打忿說道,同時拍拍他左邊那個一直保持安靜者的肩膀。
「我們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可憐的康納!麥姬心想,望著坐在哥哥旁邊的那個人。打從兩個月前他被逮捕之後,他就像是喪失了所有生命活力似的,但是這並不表示羅安提就有這個權利來挑撥別人!她無助地望著對面的湯馬士。
「說點什麼啊!我告訴過你羅安提是為礦場老板工作的!他現在正想要煽動他們啊,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說說話啊!」
湯馬士搖搖頭制止她,並要她安靜下來。他已經告訴過她了︰他不願牽涉其中,除非對方主動要求。
「假如你很清楚的話,布萊恩,那你怎麼能就這樣讓它給放過呢?」這時杰克.唐納休反問道,「沒錯,如令詹米是平安了,可是,誰又會是下一個呢?」
「听我說!」布萊恩以熱切的口吻命令道,「這正是他們期待發生的事!因為,性急暴躁的愛爾蘭人絕不會放過它,而一定會報復!然後,這」回他們就可以輕而易舉逮到我們所有人!然後,談判就此結束!我們現在都已經回到礦坑工作了,但他們也曉得這只是暫時性的,因為,這是頭一回我們握有一些力量,一些可以用來談判的籌碼!」
「喔!是什麼?」羅安提問道。
麥姬看出羅安提眼中的訕笑,而她心底壓抑已久的怒氣終于爆發了!
沒有人相信她!居然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話。
一怒之下,她不假思索就走向那個混帳叛賊的背後,然後,使出她全部的力氣,猛拉他的頭發。
羅安提痛得大喊一聲,仰頭向後,立即又反彈向前,差點撞在桌面上。
桌邊每個人都吃驚地盯著他,就好像他剛才被毆打了一頓似的。
「你還好吧?詹米?」
林思首先開口,其他人則繼續目瞪口呆。
湯馬士這時嚇得跳起來,被麥姬這個突然的舉動震驚得說不出話。此刻的羅安提看起來倒不是受傷害,反而像是驚慌害怕,而湯馬士只能繼續盯著麥姬,彷佛她喪失理智瘋了似的。
「我一定得采取一些行動才行啊!」麥姬為自己辯護地說,「布萊恩正打算把他所有的計劃都交給這個混——這個內奸!」
搖搖頭,湯馬士用手撥了撥發絲。她明知道他現在無力阻止她,他甚至沒辦法在別人面前回答她。
「剛才-就好像……像有什麼東西……從背後抓住我,然後拽了我一下,」羅安提喃喃低語,一張臉慘白如紙,
「我可以感覺得到。」湯馬士說。湯馬士設法搖搖頭,警告她別做的太過火,可是她並不理會他,他看得出來她正在興頭上,精力過人。「而我可以再做一遍!」她半帶威脅地對湯馬士說。
「也許你該先回家休息一下,詹米,」唐納休建議道,「你看起來不大好。」「不!」羅安提堅持著,「我想听布萊恩到底想要說什麼。」
麥姬望了望湯馬士,然後聳聳肩,仿佛默許著她願意給羅安提一個機會。「我能怎麼辦?」她又大聲追問。
湯馬士並沒有回答。這時布萊恩又重新開始說話,而麥姬立刻趁這個時機伸手去扯羅安提的頭發。當他又再度猛烈搖晃著頭,甩個不停之際,他周圍的人都嚇壞了,紛紛內避似的往後縮。「我的天哪!小伙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詹米?你怎麼了?」
「老天爺啊!快來人救救他吧!」
湯馬士不得不按住額頭,望著牆壁大嘆。
「我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他喃哺自語,「這就好像是在史蒂芬.金的小說里才會發生的事!」而麥姬則對自己引發的這場騷亂大笑,然後她轉向湯馬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