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馬士可以感覺到在他一路穿越過這間老式酒吧之際,十幾對眼楮投過來的懷疑目光。他從眼角瞥見酒吧後面有間理發店,但大部分的男人都戴著帽子,沿著長桌排排坐,玩著棋子或紙牌。雖是夏天,老人們的肩膀上還圍著披肩。人人臉上表情灰暗,彷佛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了。而他只能努力地提醒自己別盯著人家看,耳邊听著麥姬的命令,繼續走向那道長長的吧台。
「告訴他你要來一品月兌!」麥姬吩咐著,同時望著吧台後面的提米.費茲休斯,「別垂下你的視線!湯馬士,因為他正等著你這麼做。快上前去啊!版訴他你要一品月兌他店里最好的酒。」
湯馬士試著擠出一絲微笑,「我…我要一品月兌你店里最好的。」
費茲休斯只是瞪著他。「我最好的什麼?」
「你最好的酒。」湯馬士開始被這個酒館主人的態度弄得惱火了。
「那你就應該說出來啊。一個男人,想要什麼就該直說。我又沒辦法看穿別人的心!」「那就告訴他你反正也沒這個期望!」麥姬在旁搶答,語氣里有絲怒意,「告訴他你並不是有意給他添麻煩。」「我並不是有意給你添麻煩!」湯馬士以較平靜的口吻再重復一遍,「我只是口渴而已。」」
他真想告訴麥姬別太失望或太心急,因為他實在也很難在她講的話中分辨出,究竟那是她真心想要試圖幫忙,或者只是她一時氣憤的情緒反應。酒堡這時倒滿了一品月兌的麥酒,放在他面前。
湯馬士拿起來,啜了一口酒。老天!這種酒遠比他平日喝慣的啤酒要烈得多了。他趕緊制止自己,千萬別當場吐了出來。「你是新來的!」
這根本也不是句問話,但湯馬士還是點點頭。「今兒個早上才來的!不過從教堂前由宣布的事看來,我這回來得正是時候。礦場八成又要重新開工了!」費範休斯繼續瞪著他,似乎準備隨時跳起來打一架。
「喔,這麼說來,那你豈不是最幸運的小子了嗎?這會兒他們一定在招募人手了。」湯馬士發覺有兩個人這時正慢慢走過來,靠近他兩邊,並朝酒保點點頭。于是那名酒保不發一語地又端了兩大杯酒來,擺在新來者的面前。
湯馬士瞄了麥姬一眼,發覺她正以無限敬慕的眼光望著其中較高的那個。原來這就是布萊恩。這個以如此猜疑的眼神盯著他看的家伙,現在他得以近距離看得更清楚,也看得出他與麥姬相似之處——特別是那對眼楮和嘴角。「那你又是打哪兒來的啊?」布萊恩盯著吧台後面的鏡子問道。
「告訴他們你是從亞胥蘭來的。」麥姬說道。
「亞胥蘭。」湯馬士復述一遍。
「那麼你該認識歐弗雷提一家人羅?」
麥姬對她哥哥咧嘴一笑。
「他是想要試探你,套你的話,告訴他你認識道爾一家人,尤其是邁可。快啊,只要聳聳肩,就好像…」湯馬士聳聳肩,打斷了麥姬。「我也不能說我認識他們啦!」他拿起他的酒懷,再啜了一口,「不過,這回倒是邁可.道爾建議我試試看雷海伐!,」
「邁可?呃?」布萊恩應著,「一頭紅發紅得跟狐狸似的,我還記得。」麥姬再度對她哥哥微微一笑。「告訴他邁可灰得像只獾一樣!」
湯馬士不由得露出微笑。他發覺自己竟然開始喜歡起這挑戰,也開始有點樂在其中了。于是他以略帶愛爾蘭口音的輕快語氣回答。
「喔,我倒記得老邁可的灰發灰得像只獾一樣,你一定是在講另外一個人吧。」好一個大夢!湯馬士心想,也許它還是充滿樂趣的!突然之間,就在此刻,事先毫無一點預警,待在湯馬士左邊的那個人從背後抓住他,把他的兩只手臂往後一擰,同時用大手繞住湯馬士的脖子。「嘿!這是怎麼回事?!」
布萊恩使勁抓起湯馬士的右手,仔細檢查了一番。
「哈!!這雙手女敕得跟女人的手似的,八成這輩子從來沒下過礦坑。你的靴子還是全新的,還有你外套上的縫線,居然還是濕的。我倒是奇怪老邁可干嘛要派你來?!還是你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派來的?或許是納特.高溫先生派你來的,這樣子才好查出我們這些小人到底在計劃些什麼,你說是不是啊?!」湯馬士根本沒時問去想出答案,布萊恩的大拳頭一下子揮了過來,擊上了他的臉頰。一陣劇痛如箭矢般刺穿了湯馬士的鼻眼,就好像給熱火棒戳了一下。
他的兩腿本能地一彎,差點就倒了下來,同時他也听見了麥姬的申吟。「喔……老天!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和聖約瑟!布萊恩!你這是干什麼?為什麼你每次都非得用拳頭解決事情?難道你就不能先用用你的腦子?!」
麥姬一邊責問,一邊瞪著地的哥哥,懊惱地搖搖頭,同時伸手去扶起湯馬士。「我對這件事很抱歉,湯馬士,」她說著,扶他站起來,「瞧瞧我哥哥,他人可真甜!不是嗎?有一點點頑固不化,但畢竟是個道地的愛爾蘭人!」湯馬士在狂亂中望著四周,不敢相信居然會有夢能讓他的臉這麼痛。這時,酒吧里其余的成員紛紛拋下手上正進行中的游戲,旁觀著他們這幕好戲,但是對于口角之後的必然結果卻顯得毫不在意。湯馬士的眼光落到麥姬身上,同時向她輕聲耳語。
「閉上你的嘴!跋快把我弄出這個鬼地方!」
「你在那兒喃喃嘀咕個什麼啊?小伙子,準備要講實話給我們听了嗎?」「你得跟他打一架!湯馬士。」
他死盯著她,彷佛她瘋了似的。拜托,他自從高中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用拳頭跟別人打過架!這不是青春期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才會干的事嗎?成熟的男人怎麼還會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呢?!
他越想越覺不對勁。人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從夢里解月兌出來哩?這個夢已經開始變得有點太逼真、太……
他還來不及想完這念頭,又一記大拳頭揮了過來,直接擊中他的肚子,逼得他忍不住彎下腰,單膝跪下來。這次他心想他要吐了,但是他的肚子實在是太痛了。「你一定得爬起來,湯馬士,然後反擊他。我如果能幫得上忙,我」定會……」他真想一手指死她。害他落得如此下場的人就是她。是她想出的餿主意要進來這個鬼地方,現在她居然還要他繼續撐下去?腦筋有沒有問題啊?!
一時之間,湯馬士忽然感到從他心底深處,彷佛有股埋藏已久的憤怒開始冒出來,他的心跳逐漸加速,腎上腺素也開始分泌,于是,那個平日在華爾街上操縱金錢風雲的雅痞紳士不見了,而被梅德小鎮來的毛頭小表給取代了。他感受自己又再度回到了十七歲,強而有力,而且,這回他還有個秘密武器。「把他那要命的右手臂給我抓住!」
他緩緩起身,面封布萊恩,同時對麥姬低語。他靜靜等待她照著他的話做,然後滿意地看著布萊恩臉上驚訝的表情。太好了!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蹦起他謹剩的所有力氧,湯馮士握起他的拳頭,然後使勁一揮。
當湯馬士的指關節撞上布萊恩的鼻子時,他不禁露出微笑。他真希望能打斷它,不過,恐怕他自己的拳頭倒可能先被撞壤。布萊恩被這股力量撞擊得左搖右晃,而麥姬在他旁邊卻又無法幫上他的忙,只能捂住嘴巴,眼睜睜看著鮮血開始徙他鼻孔裹滲出來。「幄,布萊恩,」她悲哀地申吟一聲,「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