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握著啤酒罐,冰涼的感覺從掌心一直傳到身上。「你說的沒錯,可未必適用在酒精過敏的人身上……」
「那要試了才知道。敢嗎?」他晃晃手中半空的啤酒罐,口氣有點挑釁。
耙嗎?有什麼不敢的?驀地扯開拉環,她將一口啤酒灌進嘴里。
「咳咳咳……好難喝……」她咳得彎下腰去。
他卻仍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淡淡地說了句︰「通常第一口都是難喝的。」
「我不要喝了。」她吸著鼻子,知道淚腺又一次受了刺激,淚水已開始在眼眶里泛濫。不能哭,不能哭……可她忍得好辛苦……
「撐過第一口,後面就不那麼痛苦了。」
「不行,再喝我會真的哭出來……」
「哭出來有什麼不好?」
她茫然地望向他,隔著薄薄一層淚水依稀分辨出他的輪廓。他在問她,哭出來有什麼不好……她不知道。人們都說哭代表脆弱,太脆弱總是不好的吧?
一只大手突然蓋在她頭上,輕輕摩挲那頭亂七八糟的短發。「想哭就大聲哭出來。這里沒外人,我也不會笑你。」
他的聲音……很溫柔。她怔怔地想。他說,他不會笑她……
捧起啤酒罐,她又閉著眼楮灌下一口。
好像……的確沒那麼難喝了……不曉得第三口味道如何?她這麼想著,兩只手已經自動將啤酒罐送到嘴邊……一口……又一口……
原來,這就是啤酒……她朦朦朧朧地想,眼淚不知不覺淌了一身。
原來,這就是徹底哭出來的感覺……酒人愁腸,化作相思淚
她的相思愁,和整整遲了三年的淚……在這個神奇的平安夜……
第十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床上的人兒發出神志不清的抗議,一翻身將頭埋進柔軟的枕頭。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好吵……別響了……她好困……拜托不要再響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被了!豁地掀開被單跳下床,方如拼命克制住尖叫的沖動,抱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步一晃走出房間,僅憑借本能朝噪音的源頭模去……
鈴聲熱情而頑固地響著,她忍著一肚子火拉開大門——
「誰啊!?一大早的……」
「劈啪……」驚天動地的一聲響炮在頭頂炸開,還有無比快樂的叫喊——
「Surprise!MerryChristmas!聖誕快……你是誰?」
方如怔怔地站在原地,五顏六色的絲帶掛了一頭一臉,目光呆滯,耳膜刺痛。
「喂,你還好吧?」手持拉炮的陌生女孩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晃動,有些不確定地問︰「這里……是2406室吧?」
「啊?」方如抬頭望向大門上的金色號碼牌——是2406沒錯。
再次看回女孩的時候,女孩也正從門上收回自己的視線,饒富興味地盯著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大T恤。
既然她已經看到門牌,就不用她再說一次了吧?方如邊想邊扯下那些和自己頭發糾纏在一起的彩色絲帶,動作因睡意未消而顯得有些笨拙,扯著扯著不禁打了個呵欠。揉揉鼻子,她將最後一根粉紅色絲帶從頭發上扯下,和先前那些一起團成一團捧在手里,不曉得該不該還給拉炮的主人。
正猶豫著,女孩突然從她身邊閃進玄關,鞋也沒月兌就大刺刺地朝客廳里沖。
「哎……」方如一路小跑追上去。「你怎麼一聲不吭就往人家里闖啊?」
「噓……」女孩突然將食指比在唇前,一臉凝重地示意她噤聲。
怎麼了?方如不明所以,釘在原地不敢動,也學著她的樣子豎起耳朵听……
好像是……水聲?沒錯,是水聲,好像是從……嗯?停了?
再看看女孩……她真的……很漂亮。她的漂亮和心暖的古典美不同,是一種讓人眩惑的青春亮麗。特別是那雙漆黑閃亮的眸子,簡直漂亮得過分,漂亮得有些……呃……似曾相識?
「呼啦……」一聲,浴室門開了……
「哥!」「瘟神……」「溫溫?」
不約而同的三聲驚呼,一人驚喜,兩人驚嚇。
重見果男的瞬間,方如終于徹底清醒。想起來了!這里不是她的公寓,是瘟神家啊!難怪她差點找不到門……她是怎麼一覺睡到天亮的?她只記得昨晚……她听唱片,吐苦水……然後他請她喝啤酒……她喝了……接著就被吵醒,給眼前這個美女開門……等等,他剛才好像說……溫溫?這就是傳說中的……
「哥!聖誕快樂!」溫溫歡呼一聲撲到溫楚揚身上,摟著他的脖子猛親一氣,幾個玫瑰色的口紅印頓時為果男的帥臉增光添彩。
好、好奇特的兄妹……方如嘴張得老大,吃驚得忘了閉上。
「別鬧了。」溫楚揚皺著眉將妹妹扯遠。「一大早跑我這里來做什麼?」
「來看望我親愛的哥哥啊!」溫溫反手抱住他的胳膊晃來晃去。「誰讓你平安夜都不回家,大姐、二姐、媽媽、外婆、姑姑、嬸嬸、舅母、姑母,還有阿姨們只好拜托我來看你嘍!沒想到……嘿嘿嘿……」
一雙美目眨啊眨地瞟向剛才因驚嚇過度跌坐在沙發上的方如,眨得她脊背發涼,雞皮疙瘩爬滿身。緊緊揪著T恤下擺,方如心里嘀咕——這個溫溫……她該不會在想……呵呵呵,怎麼可能呢?大過節的,她不該庸人自擾……
「哥,你在家里藏個大嫂,居然都不告訴我……」
轟……方如像是被雷劈到一樣跳起來。「不是的!我們沒……呀!」
「小心!」溫楚揚搶先一步接住腳下打滑栽向地面的小女人。「沒事吧?」
「沒……沒事……」都不知道是第幾次跌在他身上了……方如為自己的笨拙感到羞恥。四周都是屬于他的男性氣息,很清爽,有沭浴露的味道……當然了,他剛洗完澡……等一下!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你……你跟你妹妹解釋清楚好不好?」
「解釋什麼?」
「當……當然是我們並沒有……沒有……那個……」
「好,我解釋。」溫楚揚看了妹妹一眼。「溫溫你听到了?我們沒有那個。」
「哪個?」溫溫一臉興味十足地蹲在二人身旁,目光在哥哥和她認定的「嫂嫂」身上來回打轉。
溫楚揚低下頭。「Ruby,你說哪個?」
天殺的無賴!方如氣得咬牙。他明知道她在說什麼,除了那個……還能有哪個……
溫溫突然轉向她,支起下巴認真地問︰「大嫂,你叫Ruby?」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啊?」溫溫看來看去,不曉得該信誰。
「我叫Ruby,可我不是你大嫂。喂,松手啦!」方如忿忿地扳著腰上那只不肯松開的大手。唔……扳不動……
「哥,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和Ruby去注冊?」
注注注注……注冊!?
「我為什麼要和他注……注冊!?」說得太急,險些咬到舌頭。
這回換溫溫吃驚地盯著方如猛瞧。瞧了半晌,她一臉擔憂地看向溫楚揚。
「哥,倘若大姐、二姐、媽媽、外婆、姑姑、嬸嬸、舅母、姑母,還有阿姨們知道你交了個只肯同居不肯結婚的女朋友……我想你是死定了。」
「這個不用你擔心,」溫楚揚別有深意地一笑。「我會盡快讓她答應。」
「等一下!我不是……」
「這麼說Ruby遲早會進門嘍?」
「很快。」
「喂!你們不要……」
「真好!我要立刻回去把這消息告訴大姐、二姐、媽媽、外婆、姑姑、嬸嬸、舅母、姑母,和阿姨們!」溫溫激動得又在溫楚揚臉上留下一個鮮明的唇印,連蹦帶跳地沖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