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她哇哇大叫。「天啊!三十八塊錢!不過是兩籠包子而已,塞牙縫都不夠……」
「是‘小籠湯包’。」他好心幫她指正。
「那不重要!」她繼續痛苦地搖頭。「三十八塊……你知道三十八塊錢可以買多少東西嗎?你居然就這麼把它吃掉了!?而且一籠包子只給我們四個!」
「一籠包子本來就只有四個。」
「燒賣和蝦餃也是嗎?」
「對。」
「春卷?」
「道理一樣。」
「可是……紅龜果和九層糕一盤只有兩個啊!」
「因為我叫的是兩人份。」
「可是……可是……」她絞盡腦汁地想。
「你忘了甜品。」
「對!」一彈響指。「那碗黑糯米粥也很小,根本喝不飽!」
「是嗎?」他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剛才是誰拍著肚子說吃不下了?」
「是我……」氣勢減弱。
「是誰邊吃邊說好吃,還搶了我一粒燒賣的?」
「是……是我……」縮肩膀。
「是誰吃完以後興沖沖地說下次還來的?」
「好像……也……是我……」她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沒了聲音。
「還有什麼疑問和補充嗎?」
「沒了……」
「很好。」他滿意地點頭。「現在我們去‘濱海廣場’看電影……」
「不要。」
「不要什麼?」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不要看電影。」
「小姐,看電影是約會的必修課。」
「我想去買東西……」
溫楚揚挑高眉毛。在他掌握的資料里,方如絕不是個熱衷‘血拼’的物質主義者。他也輕易就看出,她是個節省邊了的人。
「你昨天不是買過書了?」
「朋友要從加拿大來新加坡過聖誕,我想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她還是那麼小小聲,但聲音里漾著明顯的快樂,一朵笑容在她圓圓的臉上綻開。
他听出她聲音里的雀躍,也看到她彎成月牙一樣的眼楮和唇邊燦爛的笑。
「老朋友?」
「嗯……」她歪著頭想了想。「我們認識快兩年了,應該算是吧。」
「什麼樣的朋友?」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上網認識的。」她說著又笑了。「不過我已經讓她快點寄照片給我,這樣我才好去機場接她……」
「你很熱心嘛,對一個沒見過面的網友……」言語里溜出一絲不屑。
「Anne才不僅是網友而已!」她突然仰起臉認真地說。「這一年多來我們通了百多封E—mail,我們甚至在E—mail里交換彼此心底的秘密……」
「Anne?」
「對,是Anne,我們早就不只是普通網友那麼簡單了,我們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她大聲為自己的立場辯護,只差沒振臂高呼「友誼萬歲」。
溫楚揚只捉住一個重點。「是女的?」
「是啊,Anne是土生土長的加拿大籍華人,比我小一歲,有什麼不對嗎?」
「原來是女的……」
「喂,你笑什麼啊?」方如盯著他臉上詭異的表情納悶。
這家伙該不會一听是年輕女孩就想追上手吧?呃,想太多!哪里有這麼恐怖?其實他人還不壞啦……除了有點……呃,非常霸道以外……
「走啦!」他突然攬過她的肩膀,大手又在她短發上揉了一把。
沒等她抗議出聲,人已經被他緊緊擁著朝前走了。
「我們去哪里?」她分出一半心思問他,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
頭一次被人這麼帶著走,她總覺得跟不上他格外輕快的腳步。而且,挨這麼近走路很不方便,他都不覺得嗎?
「你不是要去‘血拼’?」他捏捏她的鼻頭,動作里有種不經意的寵溺。
她被他的舉動弄愣了。「你不是在‘濱海廣場’訂了電影票?」
「我改主意了。」
又是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可方如卻隱約覺得,那個笑容背後,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因為逐漸接近的聖誕腳步,出來逛街購物的人很多。
人們走著,笑著,在琳瑯滿目的裝飾中穿梭,在濃濃的節日氛圍里雀躍。
可方如臉上卻一點「雀躍」的痕跡也沒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努力思考究竟哪里出了差錯……終于被她想到了——他們逛街的方式和小說里寫的不一樣啊!通常不該是女孩子興高采烈地在前面走,而身為活動提款機的男友拎著大包小包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嗎?
「為什麼一直是你在決定我們該逛哪里?」她忍不住抗議。
「因為我的眼光比較好。」溫楚揚拉著她走進一道形狀怪異的門。
「好……」方如閉了閉眼楮,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那幾盞從天花板吊下來的朦朧燈光,以及不斷變幻顏色的奇異光暈。
「這種鬼屋似的地方能買到什麼啊……」她東瞧西看,嘀嘀咕咕,聲音里除了懷疑還有一點點好奇。
「要找才知道。」溫楚揚在她肩上一拍。「我也好久沒來‘整人屋’了。」
「整人屋」你在這里買過什麼?」她對他話中的熟稔感到好奇。
「比如……這樣的東西。」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一只馬克杯塞進她手里。剛剛摻入深藍色的燈光將他唇邊的笑容映得有些詭異……
方如捧著杯子端詳。白色的……沒有圖案……形狀也很普通
……明明是隨便一個小雜貨店就能買到的東西,有什麼好獻寶的?視線不經意翻過杯口……
「蟑螂?」她試探著把手伸到杯底踫一踫……「假的?」
「你不怕?」
「為什麼要怕?比size我又不輸它。不過挺好玩的,旁邊那個也給我看看吧?」她朝架子上一指。
溫楚揚替她取下另一只造型類似的馬克杯。
「哇咧,這個是一坨大便!好惡心……」方如皺著眉將杯子丟回他手里,仿佛已經聞到了不該有的味道。
「你怕這個?」溫楚揚眼底閃過發現新大陸的光芒。
「不是怕,是惡心。打死我也不買這種東西送Anne。」
「為什麼你不尖叫?」
「我又不怕,為什麼要尖叫?」方如答得理直氣壯。「通常我氣極了或者被老板逼瘋了才會叫,那是發泄的一種形式,有醫學根據的……哇啊!」
冷不防一個骷髏頭伸到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白森森的牙齒上下咬動。她的一聲驚叫和那串「喀啦喀啦」的磨牙聲配合得恰到好處。一
「這才對嘛……」他笑呵呵地把面具拿開,伸手在她漲紅的隻果臉上捏了一把。「這樣才可愛。」
「你當我白痴啊!?」方如握緊雙拳,幻想著自己左一拳右一拳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滿頭包…「白痴?不,你當然不是白痴。Ruby,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呢?」
「那你為什麼嚇我?」她瞪著那副骷髏面具。證據確鑿,他賴不掉的……
「因為……」
「你說什麼?」她看見他嘴唇蠕動,卻只听到幾個沒有含義的音節。「大聲點好不好?我听不到……」她不自覺朝前邁出一步,右手托著耳朵努力湊過去。
他很配合地欠身,帶著蠱惑氣息的聲音緩緩飄進她耳窩里
「我說,因為你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小白痴。」
沉默。
方如覺得自己五髒六腑七經八脈都在抽筋。緊咬住兩排銀牙,指甲幾乎掐進肉里。是的,她絕不能在這時候尖叫,現在尖叫無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不能叫,不能叫……
「你、太、過、分、了!」
在店主以及店里其他客人驚奇的注視下,一個身高不足二八0的「小淑女」掄起拳頭朝一名超過一八O的「大男人」胸前連出五招「黑虎掏心」,招招到位,拳落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