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哥……你到底還是辦到了……姓胡的不會再有機會去收購你阿公阿媽的農場……恭喜你……
「這家夥居然侵吞公款,果然是斯文敗類……」老板的聲音飄進我有些混亂不堪的大腦。
……哎?侵吞……公款?不是未遂嗎?我一把搶過報紙。
「阿蘭,你要看你可以說嘛,不要用搶的,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老板絮絮叨叨的聲音逐漸飄遠。我的空間里只剩下手里那張報紙,和那些密密麻麻的鉛字。
我一行一行的讀下去。
「胡××……經匿名信舉報……虧空××地產公司公款一百二十六萬……經查屬實……追訴法律責任……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再讀一遍。還是沒有看到「未遂」四個字。我終於搞明白這是一篇完全與我無關的報道。
真的……與我無關……
那……柱哥呢?和他有關嗎?那封匿名的舉報信……會是他寄的嗎?
我想知道……不,我不想知道。我怕自己知道那些不該知道的……哦,我真的不知道了……
又一個難得有假的周末。
子鵑硬是拉著我去逛街。還自作主張的替我買了好多衣服鞋子腰帶項鏈什麼的。
「我並不需要這些東西。」我對她說。衣櫃里那幾件衣服已經夠穿了。而鞋子我一向只圖穿著舒服,穿慣了一雙就不再更換,直到穿得不能再穿為止。不曉得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一雙超大號的運動鞋……和一雙粘了土的灰襪子……
「哎呀,不穿放在衣櫃里配色也好啊!」子鵑沖我嚷嚷,馬不停蹄的拉著我朝下一間服飾店沖殺過去。她邊走邊數落我︰「你那衣櫃哪兒像女人用的嘛!?簡直單調死了,不是藍的就是白的,不是白的就是灰的……」
是哦,我最常穿的三種顏色──藍的,白的,和……灰的。
我有不少灰色的衣服呢……灰長裙,灰襯衫,灰毛衣,灰長褲……活像個「灰」姑娘似的……沒有水晶鞋也沒有灰T恤和灰外套的灰姑娘……
「阿蘭你快一點啦!電車要開走了!!」子鵑拽著我沖下月台,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電車緩緩開動,速度逐漸加快,最後從我們面前呼嘯而過。
「都是你啦,老這麼慢吞吞的!」子鵑埋怨我,獨自拎著十幾個紙袋找地方坐去了。
我站在原地沒動。
空氣里有音樂的聲音。
我仔細听了听,居然是布蘭妮的OopsIDidItAgain。這首歌紅了那麼久嗎?記得好久以前在車站就听過這個MTV……好久好久以前……
月台空蕩蕩的。仿佛除了我和子鵑就沒別人了。那時候也是,整個月台上只有我一個人……然後有些腳步聲停在我身後,還有很吵很吵的說話聲……就好象現在……
對,那時候我也沒有回頭。我只是听著他們談話里的內容。不是故意要听,也沒有刻意不去听。因為他們制造的噪音實在太大了……
Bowling……滑板……StreetFighter……啤酒……Pub里的漂亮MM……
真的很像呢……連談的內容都一樣……一群周末出來找樂子的閑人。和我一樣?和我不一樣……
可是,仿佛又少了點兒什麼似的……是什麼呢?
我听了又听。從不經意的听變成了全神貫注的傾听。
我突然想到了。是大嗓門……沒有我熟悉的那把大嗓門啊……所以才覺得如此陌生……
「×哥,待會兒吃什麼?」
我驀地回頭。幻听,一定是幻听。我絕對沒有听到「柱哥」兩個字……
再熟悉不過的黑眸踫上了我的視線。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灰T恤,灰外套……
怎麼會呢?怎麼會在這里踫到他呢?真有這麼巧的事嗎?為什麼一模一樣的情形會重演?究竟是誰在導演這場戲?為什麼……為什麼他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過?
Oops!Ididitagain…
Iplayedwithyourheart,gotlostinthegame…
他默默的看著我。飄忽的樂聲像一道咒語漫進我們中間靜止的空氣。
Oops!YouthinkI’minlove
ThatI’msentfromabove…
I’mnotthatinnocent…
他想說什麼嗎?他想嗎?我……希望他說什麼呢?還是……我又想說什麼呢?我能說什麼呢?
Youseemyproblemisthis…
I’mdreamingaway…
Wishingthatheroes,theytrulyexist…
Icry,watchingthedays…
Can’tyouseeI’mafoolinsomanyways…
柱哥……為什麼你好象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懂……我很笨的……
Can’tyouseeI’mafoolinsomanyways…somanyways…
電車進站的聲音刺破了迷一樣的寂靜。我仿佛听到子鵑叫我。
可我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柱哥……為什麼我會再見到你呢?為什麼……
子鵑的叫聲越來越近。我終於被一把拖進車廂。
他的身影在車門合攏的縫隙里消失……我突然沖到窗邊,隔著一層玻璃,茫然的看著月台上四個不同顏色的影子逐漸溶進濃濃的暮色里。
第十三步
子鵑說我變了。
她看我的眼神里有很多很多不滿和不只一點點的心疼。
她開始逼我吃很多有營養的東西,至少是「所謂」有營養的東西。雖然我一再告訴她我天天都有海鮮大餐可吃而且是一天兩頓,她還是不肯罷休非要我吃掉她準備的那些營養品不可。
我不禁懷疑她的陰謀計劃是讓我的體重突破60公斤。雖然我不曉得這麼做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
然後,在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早上,她突然對我說──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為什麼?」我抓著已經燙好的工作服發愣。
「我幫你請了假。」她邊回答邊看表。
「為什麼?」我還是不明白。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她神神秘秘。
「你怎麼也不上班?」我突然想到平日這時候她應該已經在上班途中。
「我也請了假。」她說的毫不在乎。
「為什麼?」我又不懂了。
「你再問‘為什麼’我就多弄一份雞精給你喝!」她恐嚇我。
這無疑是個有效的恐嚇。我乖乖閉嘴。
十五分鍾後響起的門鈴和出現在客廳里的「不速之客」立刻為我解答了所有的「為什麼」。
「阿姨!」子鵑兩眼放光。
「媽?」我兩眼畫著問號。
「阿姨來這邊坐!」子鵑笑意吟吟,主動讓出她最鍾愛的沙發。
「媽,你怎麼突然飛回來了?」我呆呆的坐著沒動,完全搞不清狀況。
「子鵑,幾年不見又漂亮了!蘭蘭你怎麼還是傻乎乎的老樣子?一點都沒進步。不是讓你多跟子鵑學學嗎?」做母親的說話完全不向著女兒。我老早就習慣了。
「媽,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回……」我還想問,話沒說完就被子鵑從沙發上一把扯起來。
「阿姨你先坐一會兒,我這就幫阿蘭準備好。」她連拖帶拽的把我塞進房間,自己也跟著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