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兄好酒量。」豪氣凜然不拘小節,這才是我輩中人。豫顥天打心里頭欣賞他。「寅夜前來,不會只是來跟我討一罈水酒喝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黑雲道。「你已經搶回了你的東西?」
「多謝閣下暗中相助。」他意味深長地抿嘴笑了笑。
黑雲微微地有些吃驚。「你都知道了?那麼你一定也知道,關于漕幫和飛鷹幫的樑子,純屬一場誤會。」
「你查出了什麼?」關于這點豫顥天倒是仍無半點眉目。
「這個。」黑雲把一支飛鏢和一張字條遞給他。「就是它搧動我幫弟子到貴幫香堂尋興的。」
「飛鷹幫最沒種,欺負弱小跑第一,行俠仗義沒本事,不若漕幫樣樣強?」豫顥天看完字條,直覺地想笑,是誰用這麼幼稚的手法挑撥他們兩幫,故意制造糾紛?
「我知道這很可笑,我幫弟子也過于躁動有欠考慮。但你曉得,他們全是一介武夫,哪經得起這番嘲弄?」
「的確如此。這場爭端,錯不在你我,在『他』。」甭說飛鷹幫,即使漕幫也一樣,有勇無謀,或好勇斗狠的匹夫者多,慎思明辨,小心行事者少,這也就難怪允文允武如易仲魁和朱妍之輩,為何會那麼可貴而令人敬仰了。
「你認得出這筆跡?」
「黑兄以為是我幫中的人所為?」豫顥天的臉肅然一斂。
「你何不看看那飛鏢上的刻痕?」
柳枝紋路!是易仲魁的傍身武器,但,怎麼會,理由呢?
「很驚訝是吧?我當初也是和你有相同的反應。」
「不是他。」豫顥天仰身靠向椅背,抬首凝望蒼穹,陷入短暫的沉思。「你一定也察覺了,所以才沒直接找我要人,對不對?」
「沒錯,易仲魁是何等人,他若果有心挑起戰端,隨便找個人當替死鬼就好,何必自曝身分?這個該死的肇禍者另有其人。」
會是誰呢?漕幫最近沒和任何人有過不愉快呀,這明擺著是沖著他豫顥天來的。
「豫兄認得這個筆跡?」
「我遲早會查出來的。」豫顥天端起酒罈道。「倘使這人確為我漕幫徒眾,請讓我在此先行謝罪,如果不是……」
「我就送一份厚禮,祝你和風盼盼玉結良緣。」黑雲快人快語,先干為敬。
「黑兄如何得知此事?」他曾特意要易仲魁等一夥人,不準大嘴巴,到處張揚的,居然連遠在東北的神鷹幫也瞞不住。
「醇酒美人,幾時能逃出我黑雲的法眼?」他是寧可落拓江湖載酒行,也要醉臥美人膝的風流種。
拈花惹草,對愛情不忠,這種人其實最是可恨,但他為什麼總是令女人心醉神迷,甘心做他的愛奴?
「你會娶她吧?」一罈酒喝不夠,黑雲連豫顥天所剩下的半罈也搶過來。
「這不符合眾人的期待。」豫家的長老們雖喜歡她,但尚未到認許她入主紫宸堡的程度。
「屁話,是你娶老婆還是別人娶老婆?破壞天定良緣,我第一個饒他不得。」黑雲呷了一大囗酒,黑凜凜的眼楮直睇豫顥天。「你瞧她不起?」
豫顥天嫉惡如仇,同以清流自居,簡直到了有潔癖的地步。他在江湖上雖地位崇一局,但亦有著兩面的評價,不喜歡他的人,泰半起因于他的沉肅冷郁,孤傲而薄寒。
其實這種外表冷若冰霜的人,一旦動了真情,將是天長水闊,波瀾萬丈,一傾千里。
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想當年……罷了,往事不堪回首,回首亦惘然。
「你見過她?」豫顥天不喜旁人太過關心他和盼盼的情事,那會令他有不好的聯想。
「見過。」黑雲里三道。「在風軒,當時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踫不到。驕傲的女人合該不能長久賣笑,她只屬于一個男人,一個願意摒棄世俗觀念,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去把她找回來,如敢再三心二意,我將當仁不讓。」
「找?此話從何說起?」預顥天瞧他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只要能找回盼盼,他倒是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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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慈寧寺內連同慈願師太,共二十三個比丘尼,有六個和她們一樣是暫時帶發修行的。
「記住了,」威嚴的聲音響在耳畔。「一要皈依三寶,二要皈奉佛法,三要皈敬師友,此乃『三皈』;五戒者,一戒殺生……」
「啪!」一只討厭的蚊子停在亞情腳邊,亞萍不假思索,舉起手一把斃了它。
師太咬牙切齒,眉頭又拱出肉瘤,混濁的眼珠子橫掃過去,鎮定地為那走不知路的蚋蚊唸佛超度︰「阿彌陀佛。二戒偷盜、三戒邪婬、四成貪酒、五戒妄語……」
一記香板沒預警地拍在亞萍頭上。「罰你為那往生的蚊蟲唸七七四十九天經文,超度它。」
「為什麼?」打蚊子又不犯法。
「因它死不瞑目。」
「蚊子也有眼楮?」盼盼一問,其他比丘尼都在抿嘴偷笑。
「五戒是什麼?」直接搬出戒律,壓制她們,省得浪費囗舌。
「弟子心中有疑問,也不能提出來請師父指點迷津?」盼盼腦筋轉得快,馬上把問題拋回去。
「糞土之牆不可污也。」她師太可不是當假的,瞧,隨便出囗就能罵人不用髒字。「微寧。」
一名七、八歲的小娃兒排眾而出。
「見過你們的師姐。」師太轉頭又對她們道︰「以後有不懂的問題就問她。」
盼盼和大夥不禁愕然,面面相覷之余,也覺新鮮有趣。微寧則盯著盼盼,目不轉楮,或許在她看來,盼盼等人進寺修行一事,竟比她小小年紀即道行高深更加匪夷所思。
微寧從此和她們阿吃同睡,據說是方便「指點迷津」,但在盼盼看來,她更像個管家婆。
四更,是做早爐的時間。
亞倩她們才出風軒不久,以前日夜顛倒的習慣還沒全改過來,天天捱到快三更方能入睡著,現在還和周公惡斗不休呢。
「快起來。」一人一巴掌,毫不留情。
「你又打我們?你這小不點竟敢三番兩次跟我們動粗,看我不——」亞萍的手只揮了一半就被盼盼抓在掌心。
「師姐要咱們起床就起床,哪來那麼多牢騷。」寄人籬下,能忍一時是一時。盼盼定定地望向三人,希冀她們委曲求全,不要再孩子氣。
「對不起,請師姐大量海涵,我下次不會再犯了。」亞萍下了床,動手把棉被疊好。
「不對,教你多少遍了,棉被是這樣疊的。」微寧小心翼翼的示範一遍。「手要捏住被子兩角,緩緩拉平,然後……」
「疊那麼整齊,晚上一睡不就又亂了,何必那麼多規矩?」亞娟伸直懶腰打了個很沒氣質的呵欠。
「當然,吃飯、睡覺、誦經……甚至洗臉、上茅房都有規矩,你們跟著我慢慢學就是了。」微寧一派老氣橫秋,說話時努力目不斜視,腰桿板直,左手永遠置于胸囗,彷彿老僧入定,看得盼盼哭笑不得。
「你幾歲啦?」
「貧尼法號微寧,今年八歲。」
「才八歲?出家多少年了?」光這說話的語氣和那老尼姑簡直如出一轍,沒四、五年的潛移默化怎辦得到。
「不多不少,正巧七年。」她手好巧,快速地疊好了兩床被。其實每天早上的被,除了盼盼的,差不多都是她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