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居然這樣毫不留情地折辱我?」十二少恨極怒極,連片刻都待不下去了。倏地扯去被褥,當著唐冀的面便換穿衣裳;咦!肚兜呢?眼珠子掃過床底床畔……哎,被他壓在身子底下了。
「不要用那種眼神瞄我,當心我一時興起,破例做出有違原則的事。」無庸置疑的,她確實好美,晨暉照拂下的眉目如畫一般,美得非常不真實。
如果她不是心狠手辣,惡跡累累,唐冀相信他一定會無法自拔地愛上她。
「誰愛瞄你那張臭臉!起來,把衣服還給我。」拎著小肚兜的一角,不等唐冀反應過來,即使勁往外拉。
「什麼跟什麼?」唐冀側身,單手支著床榻,不想正巧壓在一條紅色帶子上。
「啪!」十二少用力過猛,那肚兜的帶子竟給扯斷了,「完了,這下怎麼穿呢?」
「不穿就不穿!有什麼關系?這麼小一件,既不能保暖,又不能遮身,穿了等于沒穿。」嗯,好香.怎地這女人流的汗是香的?再聞一下!
「拿來!」幸好斷的是下邊那一條,上頭綁好,勉強還是可以穿上。
「這樣能看嗎?」唐冀從紫檀五斗櫥內取出針線,靈巧地為她縫好帶子。
「你……從哪兒學來的?」一個男人家做起女紅,原是十分滑稽的,但他做來卻絲毫不顯得突兀,反而熟練得比個姑娘家還順手。
「隔壁家的大嬸。」他雲淡風清地說,「從小到大,舉凡吃喝拉撒,全是我自己一手打理,針線活兒只是其中的一小項,不足為奇。好啦!」好人做到底,順便幫你綁上,再打個蝴蝶結,夠意思吧?
「那……你娘呢?」十二少隨口問。
唐冀笑容急斂,眼底逸出迷路小孩般的悵惘。但,一瞬即逝。
「瞧,手藝如何?」他答非所問,故意轉移話題。
「謝謝。」他不說,她自然不便再問。頭一遭讓男人幫忙更衣,而且是個惡名遠播的大盜,這經驗令十二少心里邊五味雜陳,卻什麼滋味都不是。
「不客氣。」見她的肩脊女敕白勝雪,曲線優美,唐冀克制不住飄漾的情潮,在她肩頸處烙下一記紅印。
「你趁火打劫?」十二少胸臆如長鞭揮過,疼楚迷惑而淒婉。
「討一口蜜香作為回報,不算過分吧。」他又恢復頑劣本性,叫人看了怒火中燒。
「強辭奪理。」十二少忙披上襦衫,系上湘裙,以免他色心又起,難逃他的魔掌,「咱們後會有期。」
「不用完早膳再走?」他側臥著,一手撐在腮邊,一手淘氣地抓著她的裙擺不放。
「免了,我不餓。」話才出口,腸胃馬上出賣她,叫得震天價響。
「連這你也要撒謊?真不知你這張小嘴生來是做什麼用的。你爹娘沒告訴你謊話說多了,下輩子會當魚?」
「為什麼?」蠢蛋,這有什麼好問的?十二少覺得她八成是中邪了,才會糊里糊涂的。
「因為魚是啞巴,而且沒舌頭。」唐冀從不放過任何捉弄她的機會。
「瘋言瘋語。」十二少怒極,長袖一甩,人已出了長廊,「你等著,我還會再回來。」
「好,我等你回來拜堂成親。」促狹完,唐冀兀自樂得哈哈大笑。
她走得益發惶急了。他的喜悅泛升上來,包容了整個自己。這是他要的女人,遲早她會是他的。唐冀自信滿滿地思忖著。
「大哥。」門外探人一顆腦袋瓜子,是華宜,「盤詰出她的來歷了?」
「她說她是皇帝老子派來殺我的刺客。」
華宜噗哧一笑︰「就憑她?簡直在欺騙三歲孩童。」連捏造謊話的技巧都這麼拙劣,這種蹩腳刺客殺得了誰?
***
走了整整一天,十二少仍在山林里打轉。
遍鳥紛紛成群帶著倦容回巢去。夕陽逐漸西垂後,溫暖的山林驀地轉涼,
就在她慌亂如麻的當口,林陰小徑處駛來了一輛馬車。
十二少開心極了,忙將馬車夫攔下。
「這位小扮,可否行行好,載我一程?」
馬車夫戴著寬邊斗笠,只露出左下方一小片耳腮。他慷慨地點點頭,示意她坐到後面去。
「謝謝你,真的是謝謝你。」馬車雖然有些破舊,也相當簡陋,但只要能帶她離開這鬼地方,再怎樣她都不會計較的。
「這位小扮怎麼稱呼?」盡避不確定他是不是要免費搭載,禮貌上她都應該請問人家貴姓大名,
「江。」馬車夫很酷!惜言如金,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說。
「原來我們是本家。」十二少喜滋滋的,覺得今兒運氣還不算太差,「江大哥,咱們從這兒到最近的鎮上需要多久的時間?」
「我不到鎮上。」馬車夫道,「我只是要回家。」
「那你府上在哪兒?」就算不能直接到鎮上,能到半路也總比像傻瓜一樣在這兒亂轉好。
「在山谷內,人了這座山再走十里路就到了。」
嗄!那豈不是離得更遠?
十二少喊住馬車夫,與他商量道︰「江大哥,我有急事必須到鎮上一趟,能否勞煩你載我一程,我可以付你一筆高額的車資。」
「多高?」
「呃……一百兩夠不夠?」不能一下子說太多,要不然被當成冤大頭亂砍就慘了。
「從這兒到鎮上用走的也只需要兩個時辰,收你五十兩吧。」馬車夫長鞭一抽,馬兒即吃疼地狂奔急馳。
夜幕落得很快,行到途中又來一場大雨。馬車頂不住雨勢,破舊的縫隙滲進大量的雨水,把十二少淋成一只落湯雞。
好冷。
「江大哥,你不是說到鎮上只要兩個時辰?」現在起碼過了三個時辰了。
「去年我運送一只母豬到屠宰場,確實只耗了兩個時辰。」馬車夫的聲音似乎變了,變得沒剛才那麼低沉,且有點熟悉。
「你是說我比一只母豬還要重?」
「好好的,你怎麼拿自己和豬比呢?」馬車夫突然仰頭大笑。
這笑聲好熟。
「唐冀!」早該猜到是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十二少施展輕功,躍到他身旁的座位上,「你跟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
「別狗咬呂洞賓。」唐冀停下馬車,猝然環臂攬住她,「我只是忽然好想再吻吻你。」他迫切地、不容反抗地將她鉗進胸膛里,並低頭尋找令他銷魂蝕骨的蜜唇。
「不——」她的聲音戛然消失在他熾烈的吸吮里,僅余一片飄忽和迷離。
他全心全意地吻她,窮凶極惡地掠奪她的嫣頰、她的水眸、她喉嚨里的幽微處。那樣的焦灼、浮躁……仿佛拼卻性命般地孤注一擲。
那驚心動魄的方式震懾了從來不識人間情滋味的十二少,她渾身癱軟如泥地偎在他懷里,腦海一片空白,晶瞳中盛載的只有他放大數倍但依然俊美的五官。
事情怎會演變到了這步田地?
「我要你。」他的心跳劇烈而危險,灼灼的取代了先前的猶疑。
「不。」十二少堅決地賞了他一記耳光後,手卻縮不回來,因為唐冀逼迫它停留在他臉上,撫慰他的痛楚。
「你已經毀了我的名節,求求你別連我的一生也給毀了。」
「要是我執意那麼做呢?」
「那麼我將恨你一輩子。」她咬牙切齒,說得摧心折肺,淚如雨下。
如她所願地,唐冀放開了她,任她躍下馬車,倉促狂奔于夜雨中。
後會有期,我喜歡的潑辣的女人。唐冀自嘲地咧著薄唇。第一次被女人拒絕,這感覺實在不太好。
第五章
拖著沉重的腳步,十二少一面恨恨地咒罵唐冀狼心狗肺,只知道乘機佔她便宜,卻完全不理會她一個孤零零地行走在雨夜里是件多麼危險的事;一面膽戰心驚地害怕今晚可能得餐風露宿,萬一遇上毒蛇猛獸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