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自忖武功不是他的對手,不得不忍氣吞聲,跟他虛與委蛇,再圖覷個空逃生。
「爺別生氣,我和我爹也只不過是為了討口飯吃,實在是情非得已。我們都知道你是俠義心腸、慈悲為懷的太好人,全聶門的百姓都好愛戴你,有的甚至還幫你立了長生牌位,每日早中晚三炷香,乞求神佛保佑你長命百歲、事事如意、身強體健、妻妾成群、兒女——」
「夠了夠了,廢話連篇。」女孩子家也狗腿成這樣,真不討人喜歡,「我問你,那姓謝的捕頭呢?」
「不知道,剛剛他朝那稻草入射了一箭之後就走了。」
「怎麼會?」唐冀目光凜凜地盯著她,忖度她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實。在他潛入這棟「虛有其表」的華屋時,路經一間雅致閨房,瞥見她正擦脂撲粉,許是遲了一些,卻並未撞見她原來還有另一個面目——老頭兒。
「那謝捕頭說,你中了他的無敵神箭,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他交代我過來看看,如果你真的一命嗚呼,就將你五花大綁,通知衙門的官差過來;否則的話,就誘以美色,再伺機補你一刀。」
「不對,天皇老子有令,必須活捉我,以便送往京城受審。」
「那是指在能力許可的範圍之內,事實上各省捕頭所收到的密令均為‘格殺勿論’。」這是實話,因為那道密令就是她假借她父親的名義所下的。從一開始,她即沒打算留唐冀活口,剛才那一箭之所以沒使出全力,不過是想看他垂死掙扎的模樣,再加以凌辱一番,好懲罰他目無法紀、四處劫掠的惡劣行徑。
唐冀聞言,心中凜然駭異︰「這麼機密的公文,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她妖嬈地嫣然淺笑,「你說呢?」她既然能出賣美色來魅惑他,想當然爾地也可以去引誘任何人。
「賤!」唐冀憤怒地甩開她。他相好過的風塵女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卻獨獨格外地瞧她不起,「現在你發覺我沒死了,準備怎麼做?陪我上床,還是拖延時間等候救兵?」
「沒有人會來救我。」她淒婉地揚揚唇,「謝捕頭根本沒料到他會著了你的道。殺不了你,我也領不到賞金,不如你說吧,要怎樣你才肯放了我?」
筆作豪放的女人!唐冀眯著黑瞳睨向她,嘴邊似笑非笑地噙著一抹邪惡。
「陪我一宵。」他倒要看看她的手腕有多高強,美色有多誘人。
「行!」十二少慨然應允,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在這里,還是到謝捕頭給我的臨時寢房?」
「都不妥,到我的地方去。」唐冀出其不意地點住她的穴道,將她打橫抱起,翻身騰上屋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往城北古郊。
十二少躺在他懷里,但覺兩旁的樹木以驚人之勢不斷向後傾倒,耳邊強風拂掠,刮疼了她的面龐,令她痛得睜不開眼。
餅了約莫一盞茶的光景,他才慢慢緩下速度,而後停了下來。江十二少張開眼,發現已置身在一間廣袤如海,裝設富麗堂皇,卻不失典雅的寢房里。
這里是唐冀的大本營——「尋歡山莊」中的「歡喜樓」。
尋歡山莊位于迷魂山中,整座莊院幅員遼闊,按九天飛宮的形貌羅列于各個山巒上,每一棟樓宇均放置著莊內各種不同的重要物件。居中的歡喜樓共分三層,一樓是議事廳,二樓為漱塵齋,專門用于接待唐冀手下的部眾們,他的部眾分布在華中、華北各地,人數共有多少,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橫豎他有好幾名心月復大將,可以替他分憂解勞,經營產業。三樓則是他的寢房。
唐冀把她放在一張比尋常的大上兩倍還要多,鋪著水藍軟墊,四周垂以同色碧羅紗帳的床榻上。
「起來上工吧。」他解開她的穴道,咧著俊美得教人眩目又邪里邪氣的笑容,示意她他正等著被勾引呢。
十二少沒想到他會帶她到這兒來,全然無備的心緒,不免有些惶恐惴惴。怯生生地支起身子,不經意往帳外一望,天!這地方的金碧輝煌,足以和宮庭內院相媲美。無論是牆上掛的條幅字畫,桌上、幾上擺放的古董器皿,無一不是價值連城。這……如果均是真跡,那麼唐冀所擁有的財富豈不難以估算?而這還只是一個房間而已。
「這是……你的、地方?」一個壞蛋擁有如此華廈,實在沒天理。
「很意外?」唐冀冷面微揚,老實不客氣地將她按倒在軟墊上,「現在有沒有一點因禍得福的喜悅感?」倘使錢財才是她最終的目的,那她絕對應該慶幸遇上了一個大富豪。
十二少努力想擠出一抹煙塵女子才有的妖嬈笑靨,但她做不到,相反地現出受辱的委屈神情。
「如果……我今晚特別地賣力,你願意重賞我?」她囁嚅地問。
「那要看你賣力的方式合不合我的意。」唐冀壓上她的身,密實地貼合她。
十二少怔怔地看著他動手解開她糯衫的盤扣,一個又一個……驀地,她倉皇地抓住他的手,懇求道︰「吻我。」
「嗯?」這麼主動?唐冀疑慮未除,她已獻上朱唇,但急切且笨拙地險險咬傷他。
「啊!」唐冀忙別開臉,詫見她綻出一朵詭笑,非常陰惻的,「你在玩什麼花樣?
「沒什麼,我只是剛把一口童山的‘蛛涎毒’喂給你。」原來她把毒液用油脂薄膜包藏在牙床間,趁親吻唐冀時才偷偷咬破,暗渡給他,「很意外吧?」
「你這妖女!」他馬上有股暈眩欲嘔的感覺,「你以為我是那麼好對付的?」中了蛛涎毒最後會怎樣?唐冀只听說童山巫崖派專出各式各樣害人的毒藥,倒是從沒親自「嘗試」過。
「哼!對付你我一個女人家就綽綽有余,何難之有?」十二少泄憤地掌了他一記耳光,算是回報他方才的非禮。
唐冀虎目圓瞠,勃然大怒,袖底的拳頭緊緊一握,樣子似乎要將她大卸八塊,剁成肉泥。但,出人意表地,他只是擰了下眉頭,嗤然冷笑。
「大話說多了,當心閃到舌頭。我唐某人是有仇必報真君子,你最好三思而後行。」
「只怕你這輩子已經沒那機會了,中了蛛涎毒的人馬上功力全失,而且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會昏迷不醒,屆時要殺要剮,你又能奈我何?」
哦!原來下一個步驟是昏倒,早說嘛。唐冀完全配合她的需要,頭一歪,立刻昏得全身癱軟,不省人事。
藥效可真快!十二少大喜過望,立即自小肚兜的暗扣中取出解藥服下,並從床上爬起,跪著俯首察看他的氣色和鼻息,接著還不放心地推推他、拉拉他。唔,很好,跟死人差不多了。
十二少原想就此一走了之,但到了廊外想想還是不保險,萬一這毒藥沒有傳言的那般奏效,沒把他給毒死,豈不是動虧一簀?
于是她踅回寢房翻箱倒櫃,卻找不到一件可以用來殺人的武器,好在房里的陶瓷、香案頗多,她仔細挑了一個看來最結實的蘇幫銅雕三角鼎。
「這個砸上去,包準你腦袋開花,死得痛快。」躡足踱至床邊,兩手高舉待要往他頭顱擊下,忽地瞥見他陽剛俊逸得出塵的五官,心中竟沒來由地一震,雙手跟著亂沒出息地顫抖了起來。
不要心慈手軟,優柔寡斷!她喃喃告誡自己,唐冀是個十惡不赦的盜賊,他是死有余辜,沒有人會替他掉一滴眼淚的。不,至少聶門的百姓就會。但,那又如何?亂臣賊子乃天地所不容,她只是在替天行道,替朝廷除害而已,干嘛充滿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