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嘎!他動作之快堪稱神速。
不必回頭她已听出來者何人。這世上,誰會在這樣寒冽的夜晚,用此等淒美的蕭聲來引她愁懷?三天了,他終于忍不住來找她了。
「你想做什麼?」甄貞背對著他,卻依然能夠感受到他攝人的氣息。
「幫我一個忙?」他嗓音雖低,卻自有一股強烈的威嚴,讓旁人不敢輕易違拗他的意思。
「不幫。」完全不給商量的機會,甄貞拒絕得干脆利落。這男人五年不見,一見面就拼命傷她的心,就算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她也不要幫。
「你非幫不可。」他拉轉過她的身子,焦灼地直跟著她,「算我求你。」
「算什麼都沒用,橫豎我從離開牧野山莊那日起,就打定主意,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什麼表情?凶巴巴的,這像是在求人嗎?一點誠意都沒有。忿忿推開他,甄貞掉頭想走,楚毅卻一個箭步擋住去路。
「貞兒,你還在生我的氣?」說沒兩句話,他的火氣就上來了。
「是啊,我一向愛記恨,心眼小,沒度量,你忘了嗎?」甄貞故意不去看他的臉,和他臉上頗具威嚇的駭人疤痕。
「由此足見你愛我之深。」他語重心長地說。
「少在那兒馬不知臉長了。我……我那是一時中邪著了魔,才會誤將惡浪當情郎,現在我清醒了,明白人生得意須盡歡,更了解榮華富貴可遇不可求,與其苦等著一個薄值寡義的人,還不如及時行樂。」是的,雄霸天所提供給她奢華生活,真是她這輩子連做夢都不敢妄想的。
滿根滿櫃的統羅綢緞,堆積如山的珠寶玉飾,和用之不用的銀兩。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寵愛,她幾乎要忘了今夕何夕。
然而,這樣就讓她沉迷了嗎?當然不。她是個有主張有遠見的女子,也明白繁華利祿轉眼成空的道理,更重要的是,她已心有所後,盡避嘴上否認千萬遍,心里頭卻始終如一。
「我不相信你是個貪慕虛華的女人。」
「你最好趕快相信,因為我正努力朝這方向邁進,好向你看齊。」不諷刺他幾句,她難消心頭之恨。
「好吧,你開個價,只要能救出我師父,即使賠上我這條命也在所不惜。」他大義凜然的樣子,教甄貞看了頗不是滋味。他師父何德何能,居然比她還重要?雖說跟個老男人爭風吃醋有點沒知識,但她真的很生氣,什麼時候他才肯這樣義無反顧地護著她?
「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發現雄霸天財勢遠勝過你,而且他的年紀縱使大了些,但依然不失且一英便激灑,因此我決定跟著他——」
「啪!」他怒火填膺地刮了她一掌。可這一爾打下去,他馬上就後悔了,惶急地將她扶起。
「不要踫我!你憑什麼打我?是你先于負我的,難道我不能去尋找屬于我自己的幸福?」甄貞捂著臉石,淚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轉,就是不肯教它流出來。
「雄霸天不會給你幸福的,你不可以自甘墮落。」
「那你呢?你又能給我什麼?」有時墮落是很痛快的,特別是心甘情願,報復性的墮落。
「貞兒!」怎樣才能讓她省悟讓她回頭呢?楚我興起無窮侮恨,是他害她的,如果在一開始他就把話說清楚,也許今天情況不會變得這麼無可彌補,「你听我一」
「我不要听,也不要幫你任何忙。」她一步步退向廊外,刻意拉開和他的距離,「我現在就要去找雄霸天,告訴他我要當他的情婦。」
「是你逼我的。」楚毅橫過蕭管點住她的穴過,自懷中取出一粒黑色藥丸,喂進甄貞口中。
「這……這是,什麼東西?」一陣苦澀劃過喉底,刺向肺腑,可以想見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九轉斷腸九。」是一種劇烈的毒藥,據說任何人吃了,決計活不過七七四十九天。
甄貞的小臉倏地慘無血色︰「你想害死我?」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楚毅解開她的穴道,眼神飄忽地望向無垠蒼穹,語意輕柔得不帶絲毫脅迫。
「那也犯不著以性命作要脅呀!」她趴在石椅上,努力地想將那藥丸嘔出來,但費了半天力氣,卻是徒勞無功,「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竟這樣不遺余力地找害我。」
「事出無奈,希望你能諒解。」楚毅托起她的下顛,替她拭去嘴角下殘留的唾液。
「少在那里假惺惺,要我幫什麼,說吧!」氣憤地,把他的袖子擦得全是她的胭脂印子。
「幫我救一個人。」
「誰?」他武功那麼高強,卻來求救于她?
「我師父龍翔飛。一年前,他往嵩山上采藥,途中遭受雄霸天的暗算,直到現在仍下落不明。」
「所以呢?我既不認識你師父,又不曉得他被囚禁在什麼地方,叫我怎麼幫你?」
「去問雄霸天,把我師父被囚的地牢打听出來。」
「你求錯人了吧?」甄貞兩手叉腰,氣出故地瞪著他,「我在這兒充其量只是他的後備增婦,低霸天怎會听我的?你該去求你的未婚妻曾寧兒,她才有那本領打听出你師父的下落。」
楚毅黯然地搖搖頭︰「我試過了,她不能。」如果曾寧兒不是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他也就不會犧牲個人幸福,和她訂下這門親事了。
「她都辦不到了,我當然就更沒指望啦。」
「你不同。曾寧兒在雄霸天心目中的分量遠不及你。」這三天,他仔細觀察過,雄霸天對她的確疼寵有加,那樣的目光和語調全都讓妒恨的他五內俱焚。
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我明白了,你想要我利用美色去誘惑雄霸天?你不準我貪圖享樂出賣自己,甚且粗暴的責打我。」甄貞難過地淌下兩行淚珠兒,「但為了救你師父,就不惜犧牲我?不錯嘛,我總算有那麼一點點可資利用的價值。」
「對不起,這番思情,楚某惟有來生再報了。」他的眼漫起了水霧,斜側里望過去迷茫一片。
哼,沒想到他也會來這招。這些說了等于沒說的廢話,她在雄霸天面前也曾經說過。今生猶未可知,怎麼求來生?
甄貞硬起心腸,切齒道︰「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干嘛用用自己的清白去救你師父。不救!」
「貞兒。」
「不要叫我。」甄貞把掌心攤到他面前,「把解藥拿出來。」
「除非你允諾救出我師父。」
「卑鄙!」她一掌摑向他的臉,楚毅不閃不躲,由著她發泄。
「不夠?要不要連這邊也給你?」那半邊丑陋的面龐,猙獰地張揚在她眼前。
甄貞高舉的右手,抖了下,終究頹然地垂了下來。
「你死了這條心吧,甭說他只是你師父,就算他是你父親我也不救。是你先不仁不義于我,莫怪我鐵石心腸。」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究竟楚毅的師父于他有多大的恩德,讓他願意不惜以任何方法救其月兌困,她腦子里充斥著只有那七七四十九天。老天,她即將不久人世了呀!
雖負茫然地走向庭園深處,揣想著如何利用這剩余的日子,做一些正較不讓自己遺憾的事。
「貞兒。」楚毅看她越來越靠近位于庭院中央的荷花池,擔心她一個不留神會掉下去,「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楚毅話聲方落,甄貞已同上池畔的石塊,一個筋斗栽進池子里——
「毅哥哥!」她大聲呼喊掙扎,但荷花池底下有股引力,不斷地將她的身子往下拉,「毅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