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十幾年來你從來沒有盡餅一天做父親的責任,這下好了...」
看來他們還有得好吵的。
群匪們眼看「好好的」一塊搶奪民女勾當,卻演變成骨肉相認的親情倫理悲喜劇,個個意興闌柵地一哄而散。
絕大的一輪紅日己然西垂,發出一片濃紫深黃的輝芒,山巒的臉亦由澄亮逐漸脹紅,慢慢轉暗。
艱難的一天一夜,在吵吵嚷嚷中度過了。以後還有很多很多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板凳茫然地爬上一座高地,見江天悠蕩,塵海森森,不覺悲從中來,痛心地縱聲大笑,那笑聲在空寂的林中孤零零的回蕩,在群樹之間鼠竄,直沖這晚春的蒼穹。
不要做人可不可以?做人太累了。既做了人,起碼得做個單單純純,沒有復雜身世的人。如果商輅不出現,如果沒有那土匪頭子,她現在應該還是秀安鎮一個不識悉滋味的快樂少女。
板凳笑完之後,發現淚水己如決堤,索性伏地痛哭。
所幸有一雙手,適時地給予她慰借。商輅輕柔地將她抱起,緊密地擁入懷中。
板凳唇瓣微微顫動,未語己是淚千行。
「不哭呵,乖。」商輅拂開她額際散亂的發絲,深情地印上一記長吻。
「不要親我,我配不上你。我--」
商輅惶急地封住她的口,不容她再說些喪氣的話,他們己浪費太多寶貴的時間在無意義的堅持上。他要的是她,她的純真,她的善良和甘美的、醉人的、沁人心扉的素馨。
這一記纏綿徘惻的吮吻,幾乎掏光了板凳體內僅余的精力。她氣息茬弱,疲累而癱軟地趴在他寬廣的胸膛上,好舒服,這樣的感覺好好。
「你不介意我爹是土匪?」
「那不是我們所能選擇的,重要的是你,你的心。」商輅目光炯炯冷冽地胰視著她。「回答我,你是否己準備委身于我?」
板凳心酸地搖搖頭。「我雖然笨,但還有一點自知之明。淑楮已經告訴我你和周家大小姐的婚事,你去娶她吧,我...我...做你的小妾就好了。」這點小小的心願,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傻瓜。」商輅垂下眼瞼,以鼻尖磨蹭她嫣頰。
「別說周姑娘己心有所屬,就算她真願意履踐婚約,我也斷不可能娶她。」到了今日今時,她還不了解他的心嗎?
「她不喜歡你?為什麼?你這麼好,這麼完美,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上上人選,她的眼楮被泥塵蒙住了?」板凳說得義憤填膺,好像人家不跟她搶丈夫是一件罪該萬死的過錯。
「剛才說的,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他不由得一陣竊喜,忍不住又想吻她,修長的指頭,不可抑制地在她兩簇蓓蕾間游移。
板凳赫然地咬著下唇點點頭。「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的男人。」
「嗯?」這句話大有語病。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以前,呃...你知道的嘛,我以前成天在龍蛇雜處的地方鬼混,見的人當然絕大部分都是...」
「以後不準你再到那種地方去。」這道「禁足」令顯然下得太慢,否則她也不會惹上那名郎中,險些招來殺身之禍。
「生氣了?我就跟你說了,我是天生的壞坯子。」
「不準隨便誣蔑我即將過門的妻子。」商輅把她橫放在膝蓋上,兩指掐著她的鼻尖,正色道︰「听著,從今以後不準再妄自匪薄,安安心心地等著做兵部尚書夫人。」
「兵部尚書?你升官了?」板凳的心如琉璃平滑,一下子墜入谷底。
「你不開心?」上任短短一年三個月,即官升二級,若非有過人的才干,和卓越的政績是無法達到的,他希望她能和他共享這份榮耀。
「我...」她如何開心得起來呢?他的官升得越大,代表兩人的距離越遠,她越是匹配不上他呀!
板凳默然垂下螓首,不覺柔腸百轉,心緒惶亂己極。
第十章
經過一夜激烈的爭吵,終于把一切真相吵開了來,板凳父親的「貴姓大名」原來叫穆促奎,山東人氏,十三歲即中了秀才,十六歲當上舉人,現年僅三十八歲。哇呀!真是跌破一缸人的眼鏡。
至于他為什麼放著好好的仕途不要,卻自甘墮落,跑去當土匪呢?據說是因為在省親途中遇到江洋大盜,所有財物遭洗劫一空,妻子又不幸亡故,才令他性情大變。
當然,號稱「千掌魔手毒蜘蛛」的史大娘更非泛泛之輩。十幾年前,她被迫退婚之後,便抱著甫滿月的板凳北上昆侖山拜師學藝,在開設怡春院以前,亦為在江湖上立下響當當的萬兒。
若非嫌帶著一個孩子闖蕩江湖太麻煩,也太危險,促使她萌生找個地方安定下來的念頭,她現在搞不好已經是一幫之主。
但,好漢不提當年勇,以他們今日的所作所為,甭提自己的女兒覺得汗顏,就是祖宗八代也會感到臉上無光。
板凳斜臥床榻,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終究沒辦法釋懷于這樣叫她抬不起頭的身世。
除非,她爹娘肯金盆洗手,從此收山不再干壞事,或許...但,這是不可能的,過往她也曾死勸活諫的求她娘關掉怡春院,結果都是徒勞無功,平白吵上一架而已;至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爹,想必也是寡婦死了兒子,沒得指望。
商輅可以不在乎,商家的人也可以假意漠視,而她呢?她將來也會有兒有女,屆時,她將如何向孩子們解釋他們的娘這段不可告人的遭遇?最重要的是商輅的前途。這是個禮教吃人的世界,她即使幫不了他,至少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除了身世之累,還有件令她無法不正視的問題--十萬兩和那個來歷和企圖都不明的怪人。
一個月前,他指名要她殺了商輅,一個月後,他卻改變心意,要她去勾引他,那,再過一個月呢?他又會出什麼怪招讓她接,而若她不幸完成不了,可如何是好?論武功,她和她娘,現在就算再力加上一個老爹都不是他的對手,唯有還錢一途了。可...她娘素來視財如命,要她把入口听肥羊再吐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唉!
愛一個人原來有千般的難。怎奈她才剛慶幸得到了一場如晚霞般燎原的愛,孰料這份難得的幸福來去竟是這般匆促,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離開是她唯一的選擇,但在這之前,她希望能送給商輅一份珍貴的「禮物」。
她起身,非常仔細地主自己梳理裝扮,然後披上一縷湘衫,讓平日里己風姿秀逸的女體,益發地裊娜嫵媚。一雙光果蓮足踩在泥塵上,迤邐地步向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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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輅房里猶有一抹殘燈如豆。
靜夜,在門上細細一叩的回響,最是撼動人心。
他拉開木門,先是訝然的驚艷,繼之惶惑陡升。
「睡不著?」一面迎她入內,一面端詳她的臉色。
板凳嬌羞地點點頭,有些不安地望著他,眉心微蹙,黑瞳內閃著濃愁的水霧。
「為什麼?」尋常里,她連讀書寫字都呵欠連連,有時站著也能睡著,失眠這種癥狀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因為...想你。」她把身子偎向他,軟膩而隨蜷地貼在他溫暖而厚實的胸膛。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商輅摟著她,心中一下脹得滿滿的。她為何選有今夜來考驗他的定力?
「你不想?」板凳素手如同婉婉蜒蜒的一條妖艷的小蛇,慢慢爬過去,爬上他的腿,他的腰月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