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他突地面露猙獰,把個小闢差嚇得屁滾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願,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還算機靈,懂得見風
轉舵,才勉強保住一條胳臂。
「她住哪間廂房?」
「她?她不住這,尉將軍安排她住到另一個地方。」小闢差趕忙把獲得松綁的手臂
藏到身後,擔心一個不小心又被他抓著當柴劈。
「什麼地方?」他欺近一步,陰冷的氣息直逼小闢差周身。
「我……」小闢差干脆跪了下來。「大老爺,大俠客,求你大人大量,別淨跟我這
小人物過不去,穆姑娘在哪兒,我真的不知道。」小闢差磕頭如搗蒜,只希望留住一條
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發誓,發毒誓,你……咦!人呢?」
罷剛還站這兒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見了?是人就不該走得那麼快呀,莫非……活見
表啦?
小闢差越想越不對勁,嚇得兩腳發軟,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夜寒風苦,燭影如魅。
那嚙人心肺的感覺又回來了,糾糾結結揮不去,理還亂。
他從沒如此軟弱過,傷感伴隨頹喪跌入座椅中,攢著眉,皺紋刻在額際,一夜之間,
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幾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曉。僕人來報,有驕客遠道而來。
「不見。」他暴怒地打發走通報的小廝。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見他一面。」戚武雄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原
猶參差的黑發,數日之間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視著他,他以更堅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愛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會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個嚴父,眼中有怒有悲,還有淚。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從來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過他,若非來訪之人,真的重要至極,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堅持,他和戚武雄雖名為主僕,但實際上的情感比叔佷還要親。
去就去,只是見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上斷頭台。
幾天沒走出房門,感覺庭院的花樹枯萎得更荒蕪了。
玉樹瓊枝盡化煙羅,像……像失去靈魂的生命。
穆飛煙絕美的嫣容總在不適當的時刻浮現腦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尸,踩踏著虛浮的
腳步,隨著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廳。
廳內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懷絕技的高手,中央立著一個長身朗朗的背影。他手執
湘扇,身著錦袍,烏亮的發髻一絲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在欣賞牆壁上一幅珍貴稀有的墨寶。
戚叔堆滿有些兒諂媚的笑,招呼著︰「少爺,這位是來自京城的李爺,他說你們曾
見過一面。」
驕客慌忙轉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價響。
「別來無恙。仇兄,唉!你搬離宜春苑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跑一趟,幸虧
我交游廣闊,一路鍥而不舍的找,總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過來之前找著了你。」語畢,
拉著仇雁申的手,便大搖大擺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對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閣下,也不曉得李公子下榻何處。」仇雁申不愛說應酬話,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兩句就隨便塞個藉口,回房
繼續發愣。
「這就是你們的錯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氣呼呼地指責佇立兩旁的隨從。「我喜
歡交什麼朋友,討厭和什麼人打交道,你們統統搞不清楚,這樣也能當我的貼身侍衛?
回去各減半個月俸祿,以示薄懲!」
「是。」兩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衛,居然恭恭敬敬,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丙然是朝中顯貴。特地跑到寄懷園跟他耀武揚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許久的魂魄,這時才慢慢回神,專心一意地揣測來者的
真實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麼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爺,忘了我是你結拜大哥?這麼見外,讓我
怎麼幫你?」
「幫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幫你平反冤屈,制止尉杰那混帳東西加害于你。你說,這個忙我要不要
又該不該幫?」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帶著莫測的詭笑。
「閣下是……」既然對方已知道他就是漢皇亟欲追殺的人,那麼彼此就沒必要盡在
那兒打啞謎。
「不急。」李玄武示意兩名侍衛退下,連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
屋內一下子寧謐悄靜,充滿著奇詭的氛圍。
李玄武不動聲色,低聲問道︰「我送你的玉扳指呢?」
仇雁申沒料到他有此一問,不禁怔愣。「應該放在……房里的某個地方吧。」坦白
說,他老早把這碼子芝麻綠豆小事也忘得一干二淨了。
「哈哈哈……」李玄武不怒反笑。「眾人都說你仇雁申目高于頂,果然,果然!」
笑了半天,他終于換上來一張比較正經且嚴肅的面容。「難怪尉杰猶能狐假虎威,連踢
你十二道館。我很疑惑,你不干脆一刀斃了他,是念及舊情,或是顧及先皇?」憑仇雁
申的武功,絕不可能殺不了尉杰。
「先……先皇?」仇雁申這一驚非同小可。
「沒錯。」李玄武臉色倏變。「是前天夜里的事,我在武漢接獲消息,正全速趕回
爆中,沒想到途中得知你的訊息,你——」
仇雁申臉面煞白,眸中水霧朦朧,身子晃了兩晃,跌入一旁的太師椅內。
「父皇如此待你,沒想到你依然重情重義。」
「閣下果然——」仇雁申睇視著他,揣想他該是第幾位皇子。宮中除了太子幼年即
被漢皇秘密送往華山習武,其他的他應該都認得。
「咱們心照不宣,嗯?」李玄武道。「本王即日返京,先皇突然駕崩,國事如麻,
你可願隨我回大內,助我一臂之力?」
「仇某僅區區一名庖丁——」
「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看來他不先輸誠,仇雁申是不肯跟他推心置月復的。「好
吧,實不相瞞,本王乃東宮太子李——」
「噓!」仇雁申突然身形一閃,將李玄武拉至屏風後。
那李玄武身手亦是奇快無比,閃身之際已發出兩枚銀制飛鏢,將躲藏在後院檐上的
歹徒擊落廊下。
戚武雄和那兩個侍衛聞聲,匆忙趕到時,仇雁申和李玄武已先行制止了他們。
「是誰派你來的?」戚武雄厲聲問。
「不必費事了。」仇雁申向歹徒道︰「回去告訴尉杰,明晚戌時,我會趕赴天寧禪
院,叫他好生等著。」
「記著,帶我的玉扳指去,以便不時之需。」李玄武笑得雲淡風輕,邁出門檻的腳
步忽又蜇回,嘴上噙著一抹嘲弄。「人家好歹是堂堂振儀大將軍,可別讓他死得太難看,
有損朝廷顏面吶!」
爆闈內發生的事,完全在仇雁申的意料之外。
他一生的陰影,會就此盡除?
「後會有期,」李玄武饒富興味的說。「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本王倒要看
看這位令你如此傾心狂戀的女人,究竟有啥魁力?」
「閣下不會意外的。」提及穆飛煙,他肅白的臉孔,才慢慢恢復了一點血色。
「希望你不是言過其實。」李玄武生性風流,拜倒在他皂靴下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
他不相信那個叫穆飛煙的女殺手會比他的諸多紅粉佳人還要令人心焉向往。
不過,能網住仇雁申這名一等一武將的心,的確非凡俗女子所能辦到,她,到底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