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身旁這三個狐假虎威的王八蛋,似乎比以前更囂張、更目中無人。
「多謝。」流川駿野禮貌地頷首。「原本的侍女和佣僕也都還在吧?她受傷了,而我們也需要有人伺候。」他要求得理直氣壯,「都銀台」十成九的領地都是他奪來的,他有權作此要求。
「在……在……」流川健和一肚子烏煙瘴氣,就是沒膽量拒絕他。
每回一觸及流川駿野仿若要吃人的目光,他就嚇得全身虛月兌,好似被人捅了一刀,毫無招架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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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所有的人全都離去時,小蠻霍地睜開眼楮,冷靜打量四周的景物。
寢房很大,衣櫃和床榻之間有面雕花屏風,屏風外一和矮桌下鋪陳著四塊軟墊,此外別無長物。
她輕巧地移向紙窗,窺視外頭的動靜。
今晚是那「婬賊」娶妾的日子,「都銀台」里里外外充斥著奢華驕貴的喜氣。
大廳上賀客盈門,喧鬧的聲響直傳入後堂別館內。小蠻得意地牽起嘴角。
這是個殺人的大好時機。待人家喝得酩酊大醉,守衛松散時,就該輪她上場了。
轉回床畔,尋事除去身上掩飾用的破舊衣衫,露出密實的黑色勁裝。她那荏弱縴瘦的雙頰,因著即將涉入險境,血脈急涌逆流而呈現嫣紅的酡紅,貧賤的村姑忽地容色誘人。
憶起白日里,流川健和那狗賊的話,她恨恨的切齒一笑。哼!狽眼。
若非他確實壞得不可饒恕,她也不必自願請命前來暗殺他。
將鋒利無比的匕首藏于足靴中,才算是整裝完畢。旋即施展輕功躍上屋脊,碎步躡足潛向流川健和所在的「銀雪齊」。
奇怪?房里怎會悄沒聲息?
依他婬亂下流的個性,這時候正該左擁右抱,飲酒取樂,或……總之,就是不應該寂靜無聲。
守在內外的衛兵呢?上哪兒去了?寢房四野處處透著詭異的氛圍,令小蠻沒來由地一陣忐忑。
她眼觀四面,耳听八方,掩身潛入房內一探究竟──嚇?!
眼前的景象教她大吃一驚,險險低呼出聲。流川健和跟人新婚的侍妾、以及兩名侍女,全伏臥在血泊中,死狀其慘無比。
有人比她更看他不順眼,先一步送他到鬼門頭了。
小蠻連咽幾口唾沫,才勉強穩住心緒。瞧這潦亂、狠戾的刀法,來者想必亦非善良之輩。會是誰呢?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輕輕撇開房門,長廊上已涌進大批守衛,領頭的正是流川駿野。
要糟!
慌亂不及細思,小蠻轉身返回房內,由左側紙窗竄出,直奔「都銀台」前院。可太遲了!牆垣左右六道出入口全布滿聞訊趕來的士兵,她別無選擇,只好退回「拂風坊」。
說時遲那時快,她才拉下紙窗門,門外長廊便響起雜混的踅音。
「搜!每個房間,每個人都必須仔細盤查。」
隨著松蒲信岐的命令,百余名士兵立刻蜂擁闖向坊內所有臥室。
小蠻屏住氣息,靜靜躺在床榻上,耐心等候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廊外的呼喝聲逐一隱去,卻始終沒有人進來盤問她。是錯過了?還是根本不認為她有能耐去暗殺流川健和?
是呀,誰料得到一個毫不起眼的貧戶女子,竟是名武藝高強的「炙焰殺手」?
她喬裝演戲的功夫堪稱一流,否則怎麼瞞得過宮崎彥和前田一郎那些老狐狸?叫人家老狐狸好像不太禮貌,人家還曾冒死相救哩!至少比流川駿野仁慈多了,那家伙根本是冷血猛獸。
晨時初啼,四更天了!
臨出門時,靖弟再三交代,要她一完成任務就必須即刻返回「立雪園」。現在不走還等什麼時候?
從窗戶潛出比較不醒目,虧她長得嬌小瘦削,方能窗里來窗里去。
不好窗外有人,雖然昏暗無光,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還是別冒險,,改走大門好了。
小蠻自認已經夠謹慎小心了,卻仍是蒙頭撞上不明物體──
「你的傷好啦?」流川駿野鬼魅似的立在廊下,端著撲朔得令人無從捉模的眼神睇視她。
「好……好些了。」小蠻心虛縮回房內,胸口「 」跳得好厲害。
他幾時到的,怎麼她一點警覺都沒有?恐怖的男人。
「才好一些?」他老實不客氣地跟了進去,反手擒住小蠻的手臂,逼視她的眼。「說,為什麼要裝病混進‘都銀台’?今晚你是不是到過‘銀雪齊’?」
「沒有!」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三兩句話想逼她招供?休想!「我根本不知道‘銀雪齊’在哪,何況,我到那兒去做什麼?」
「狡辯。」他扯住她的黑色夜行衣,射出兩把犀利的芒劍。「這你又怎麼解釋?還要在我面前玩把戲,我要的是實話,給我一五一十的招出來。」
「答什麼?這套衣服的由來?」不管內心極度駭然,她表面上極故作鎮定。「我孤苦無依流落到這,人家給我什麼我就空什麼,有何不對?」
「是嗎?」他迷離深沉的黑眸使得清瞿的臉龐益發冷峻起來,厚重灰黯的衣裳和糾結的眉宇,源源形成蓄勢待發的張力,周身透著可嗅出的危險。
「當然,不信你可以找一個叫美黛的侍女過來詢問,這衣服就是她送來替我換上的。」老天保佑「都銀台」千萬要有一個叫美黛的侍發,否則她的牛皮很快就會被戳破的。
于此緊要關頭,走一步是一步,一旦月兌離流川駿野的掌控,她保證會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此地,而且發誓一輩子都不再「混」進來。
正如所料,他沒有興趣去找那個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侍發美黛過來逼問,反而猝不及防地撕開她的左袖。
「啊!」一陣錐心的刺痛自臂上的傷口直鑽五髒六腑。
幸虧靖弟這一劍刺得夠重,重得剛好滿足他殘忍的心性。
流川駿野凝眸瞪著她因強烈痛楚而脹得紅艷艷的臉蛋,冷然陷入沉思。
「放開我,求求你。」傷口被使力抓捏,已汨汨流出鮮血。
「你叫什麼名字?」不是價格體系男人都適合蓄著虯結的胡須,可他張揚的黑須卻給人充滿特性的震撼,那種四射的豪邁,神秘中帶著獨特的狂狷。
小蠻望著他,一時竟沒听見他方才問什麼來著?
「怎麼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易怒的臉,隨時蓄著炙烈的火。
「小蠻,北條蠻,三河口罔崎人氏。」
第二章
「不準離開是什麼意思?」小蠻以為接受流川駿野大半天的盤問,應該已經去除他心中的疑慮。
「少主交待,殺害大少爺的凶手沒抓到以前,任何人都不許離開‘都銀台’。」宮崎彥好奇極了,怎麼才一天一夜,她竟換了一個人似的,昨兒個她猶病奄奄,虛弱癱軟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今兒個卻已活蹦亂跳,神采奕奕。
「你們想軟禁我?早知道你們不安好心,我寧可死在荒郊野外也不願跟著到這兒來,我娘見我一天一夜沒回去一定急死了,算什麼英雄好漢。」她跌在台階上,頭臉埋入兩臂之中,肩膀微微顫抖,不時傳出抽咽的聲音。
強行要她留住「都銀台」似乎真的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但是少主的命令他又不得不遵守,怎麼辦呢?
「你娘住哪兒,我幫你去知會她一聲好了。」如果她娘願意,一並接進府里住也不成問題,反正「都銀台」大得很,多住一、二十個人,仍綽綽有余。
「誰曉得你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我信不過你也不希罕你幫忙。」她陡地站起來,朝宮崎彥扮個鬼臉,怒氣沖沖地折回寢房。忽地,不知道想起什麼,又轉回長廊。「我手臂的傷,需要天天換藥,你可以答應讓我出去一、兩個時辰再回來嗎?」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和靖弟取得聯系,讓「立雪園」的人知道她平安無事,只是暫時行動不自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