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破爛型越野車,雖然馬力稍嫌不足,性能倒還過得去。伊藤邊猛加油門,邊謹慎注意路況。
前面不遠處已是市鎮交界,一棟棟大樓換成茂密的林木區。他靈光一閃,毫無預警地作了個驚險萬分的九十度大轉彎,將機車快速駛進亂木叢生的山坡地。
唐蓉被他這膽大妄為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臉色蒼白,卻也出奇的冷靜,自始至終不再發出聲響。
後面由歹徒搭乘的兩部BMW轎車,則因車速過猛,緊急煞車後,方向盤操作不穩,相繼滾落斜坡下。
伊藤為避免被交通警察攔下,所以並沒有停車的打算,直到顛跛了不知多久,油箱里的汽油全部耗盡後,才萬不得已停在一處湖邊。
唐蓉沒等他停穩,即矯捷地躍下機車,逕自走向湖邊,月兌掉身上那件遮頭罩面的破舊大夾克,露出她光潔美好,娉婷出塵的身段。
如果給她一雙翅膀,無庸置疑的,她必然是最美麗的天使,輕薄柔絲衣裙,垂長烏亮似錦的秀發,和那雙靈光幽幽閃動的眼眸。
伊藤怎麼也想不到會在倫敦,這樣的情況下和她三度相逢。
她蓄意地擺出誘人的姿勢,好引誘她眼中的「嬉皮」向前表達被挑起的熊熊。
「奇怪,這個男人是同性戀嗎?居然不為所動?」唐蓉暗暗吃驚,卻依然不作聲響,姿態撩人地拉下黑細肩帶,拋給他一朵璀璨可掬的笑容。
是正常男人就絕難抗拒得了這樣的撩撥,一旦他色心陡起,以為四下無人,她又嬌弱可欺時,便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的殺人理由。
雖然他罪不至死,人家只不過是情況危急,強要她抱了一下,可,那也不全是他的錯呀。
當然,唐蓉不會為了這點芝麻綠豆小的事情痛下毒手,她殺他,只因為他不能活著,普天之下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她要那群歹徒認為她已魂斷懸崖下,盡避她還搞不清楚,對方是哪條道上的,為什麼要殺她?但殺手守則第一條︰寧可錯殺一百,不可錯放一人。
算他倒楣吧,殺手的游戲規則如此,她也莫可奈何。
驀地,她听到一聲輕微的嘆息。
「擺弄夠了沒?」伊藤原想立刻表明身分,跟她來個熱情擁抱,怎知她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引誘男人犯罪的舉止,簡直不可原諒。
在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他決定暫時維持嬉皮的面貌,再旁敲側擊,伺機探查她是何居心?
「如果你實在閑得很痛苦,可以過來幫我把機車推到斜坡上。」顯然他已注意到前頭十余公尺處的懸崖。
丙然是同性戀。
唐蓉把自己的引誘失敗,歸咎於他的特殊「性趣」。沒想到倒楣的是她,好了,這不要用什麼名目殺人?于情于理他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可不是地處事的原則。不行,得另外找個藉口。
「喂!你到底發瘋夠了沒?再耽擱下去,待會那些混混追來,我就不管你嘍!」伊藤實在猜不透她哪根筋不對勁,跟個落魄嬉皮來這套,不嫌糟蹋自己嗎?
唐蓉白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踱到車後,彎身幫忙推車。
嘿!等等,這什麼樣子?她胸口那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還有……若隱若現的?簡直傷風敗德!
二話不說,月兌上的外套,迎頭兜面就往她身上套。「穿好。」
「你干什麼?」她機警地按住藏于腰際的小型手槍,準備他再動一下,就一彈貫穿他的腦門。
「還好意思問?天寒地凍,穿著過于單薄容易著涼,你連這點小常識都不懂嗎?」若非臉上黏了一堆卷曲的絡胡,他真想攫住她艷紅紅的朱唇,吻得銷魂蝕骨才甘心。
「我……」唐蓉兩頰一紅,恨得咬咬牙,「要你管?我就是喜歡涼快怎麼樣——」
「我說穿好。」伊藤霸道地擒向她揮舞的手臂,命令她︰「未經我的允許,不準月兌下來,否則——」
「否則怎麼樣?」這人力道奇大,兩手輕輕一箝,她竟動彈不得?
唐蓉心中一愕,發現他的嗓音挺熟悉的,宛似……不可能,他已經死了,周檢察官親自開給她的死亡證明書。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張冀那張虛情假意的嘴臉,如果伊藤沒死,他絕計不可能興奮得眉飛色舞,連故作哀傷都帶著掩飾不住的奸笑。
!她一定是太想他了,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信不信我扁你?」伊藤邪惡地眯著狹長深幽的眼,威脅她乖乖听話。
丙然是錯覺。這魯男子又髒又臭,怎麼能跟俊雅倜儻,始終風采翩翩的伊藤比?
一陣嫌惡猛烈翻攪她的腸胃,憑著這點討人厭的樣子,她就足以說服自己不需手軟,反正世界上的人口已經過度澎漲,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穿就穿。」等著瞧吧,待會兒待一切掩飾工作處理完畢,我會賞你一腳,讓你車毀人亡。
「在想什麼?想怎樣對付我才可以斬草除根,清心頭之恨?」伊藤冷冽地溢出一抹冷笑,渾然沒將她的「陰謀詭計」放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已經很賣力地在幫忙推車了,還要怎麼樣?
唐蓉不認為她的想法有錯,她必須學會寬恕自己,才能夠繼續為死神效忠。須知在多年以前,她即別無選擇地把靈魂出賣給撒旦。
是老天爺先對不起她的呀!
等她把帳戶里所有的錢全部揮霍殆盡,她就會了無遺憾地給自己一粒藥丸,或一枚子彈,然後找個無人的荒郊野地,懷抱伊藤的骨灰,用最鄙視的眼神望著上蒼,咽下最後一口氣。
「哼!殺我沒有那麼容易的。」伊藤用力將車子推下懸崖,並將唐蓉先前穿的那件破舊夾克,撕成稀巴爛,再一起丟下去。「鞋子月兌下來!」
唐蓉沒有異議,他做的都是必要的措施。他熟練的手法,和縝密的悸牽?娜妨釗斯文肯囁礎U嫦氬壞劍?桓鋈?窒矜移ゅ?叻窒窳骼撕旱募一錚?尤灰材苡諧??嫉難莩觥?
嗯,殺他可能真的不太容易。
糟糕!她錯失良機了,沒在機車墜崖的那一刻,連他一起踹下去,這下——
「找個地方請我吃頓飯?」他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這女人欠他一條命。
「呃……我還有事,不如……」她的皮包呢?剛剛明明還拎在手上……
完了!慌亂中她把那只小巧可愛的皮包揣進寬大夾克的口袋里,然後被他給……這下無論如何不能殺他了。
「那麼小氣啊,一餐飯都舍不得請?這年頭好人真難做。」伊藤夸張地蹙眉撇嘴,大搖大擺往山腳下走。
「等等,你要回市區嗎?」身無分文,又在異國他鄉,根本是寸步難行,現在她比流浪漢還要落魄一百倍了。
「不然你有更好的提議嗎?」伊藤側過臉,假裝愛理下理的。
「呃,正好我也要回市區,我們或許……可以結伴同行。」拮據的日子她不是沒過過,但要看流浪漢兼嬉皮的臉色,倒是頭一遭。
歐美男子真要不得,渾身上下毛絨絨的不打緊,連臉面都找不到寸許「淨土。
唐蓉望著他,驚異他濃密的眉毛下覆蓋的竟是一雙黝黑炯亮的眸子,和……黃皮膚?!
「你是東方人?」太好了,憑著這點「地緣」關系,他起碼不會見死不救吧。
「休想攀親帶戚。」伊藤對她已經失望透頂了,兩個人「和」了那麼久,她居然還懵懵懂懂,沒察覺出任何異狀,虧他們倆曾經那麼親密過,難道他在她心里沒佔得半席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