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的天空,飄起陣陣晨雨,楚若瑜佇在陽台發呆,這是她來天母的第一個早晨,天空就下雨,使得她心情不禁郁悶起來。
她嘆了一口氣,依舊準備購物,她很想露出笑意,無奈卻提不起勁。二十四歲的第一天早晨,居然飄著細雨,一整天的心情都被破壞,怎麼也提不起精神。
沮喪的走在街上,她陷入沉思。突然「吱!」的一聲,粗嘎的煞車聲劃破整個沉寂的早晨,若瑜驚魂甫定的跌坐在地,而她一身的白色休閑服也弄得污穢不已。
韓震立即跳下車,幸好煞車踩得夠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姐,很抱歉,你有沒有受傷?」他趕忙扶起若瑜,語氣中盡是歉意。
「沒有關系。」她自認倒霉的說道。
難道這就是她二十四歲生日的賀禮嗎?她淋濕的短發凌亂的貼在臉上,一身沾滿泥巴的休閑服,更突顯出她的狼狽,面對西裝筆挺的韓震,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糟了!你的手流血,要不要緊?我送你到醫院好嗎?」韓震緊張的說,待若瑜抬起頭來,他有幾分的驚艷。
她那張削瘦的臉龐帶著幾分憔悴,眼底盡是悲哀與痛苦,他從不曾看過那麼憂傷的臉龐,但即使憔悴也隱藏不住她的美麗,這讓他不禁有股悸動。
「沒事。」她拾起雨傘冷冷地道,想準備離開。
「可是我把你撞傷了怎麼可以撒手不管?起碼也要帶你到醫院檢查一下。」他很熱心也很負責地想表示自己的歉意。
「我說沒事,不用去醫院。」她趁綠燈趕快跑過馬路,完全不理會韓震的叫喊。
他無奈的攤開手,連問她姓名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
但只是幾分鐘的光景,她美麗的容顏已經深植他的心坎,他呆呆的愣在原地,直到吵雜的喇叭聲不斷才把他拉回現實。???
午後的一陣大雷雨,使得百貨公司內人群稀稀落落,在珠寶專櫃區當櫃台小姐的若瑜和吳雪芹,無聊的聊著天。
「你的手怎麼了?怎麼貼著膠帶?」吳雪芹關心的詢問。
「沒事,早上不小心跌倒了。」她苦笑著,不想解釋。
雪芹沒多想,又道︰「被調到天母來工作真興奮。」她臉上的笑意依舊。
「嗯!」若瑜淡淡地敷衍著。
「有心事嗎?」雪芹看她如此沉默,眼底不時透露哀愁,這讓她有幾分擔心。
「沒有。可能我老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才會讓你有這種錯覺,沒事的。」她立即解釋,隨便搪塞一個理由,她無法敞開心胸對別人解釋自己為何會悶悶不樂。
她看到有人佇立在專櫃前,立即抬頭迎向客人笑道︰「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地方嗎?」
孟子明听到這聲音時一愣,待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後,霎時震驚的杵在當場。
時間好像在剎那間靜止,五年了,分隔這些年,他沒想到還會再相遇,自從五年前那場葬禮結束後,她便像謎一般的消失,即使大伙費盡心力想找她,卻依然無所獲,而如今,卻在這里被他遇上。
他回過神來,愕然地開口,「楚若瑜……」
若瑜有些無奈地低頭,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他。
「我能和你談談嗎?」孟子明很害怕她會拒絕,但是他有責任照顧她。
她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曾將她視如親妹妹般疼惜,基于種種原因,她勉強自己即使再怎麼痛苦也得承受。
于是她交代吳雪芹幫她請假後,便和孟子明一同到地下美食街的咖啡廳。香醇的咖啡香稍稍緩和他們之間的冷凝氣氛。
孟子明思忖著該怎麼啟口,他覺得經過這些年,大家都改變了,感覺好陌生。
「我好意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他沒頭沒腦的開口,一副憨直的模樣。
「嗯。」她淡淡地附和,往事一幕幕重回她的腦海,那凌亂不堪的記憶變得十分清晰,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建軍的葬禮結束之後,你就銷聲匿跡,我曾到學校找你,但是校方說你休學了。」他努力的回想過去的一切,對若瑜,他總是懷有一份很深的歉意和愧疚。
若瑜只是靜靜地點頭,但是她內心卻波濤洶涌。
「若瑜,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再談及過去?還是……」他不曉得該怎麼繼續說,他只是想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我沒有不願意談及過去,只是不想去面對,所以建軍離開後,我想重新開始生活才會離開大家。」這件事像是與她無關一般,她語氣冷淡的陳述。
「認識建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樂的事,大學的課程對我而言只是虛度時光,不如好好的過屬于自己想要的生活。」語畢,她輕啜一口咖啡。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和任何人談起建軍,但是現在她卻遇到自己逃了一輩卻躲不開的人。
「你結婚了嗎?」孟子明定楮的看著她。
若瑜面無表情的搖頭,她的心早就許配給建軍,即使他離開了,她也依然愛他,他們曾許下不悔的諾言。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一起希望能對你做些補償。」他一臉痛苦的看著她。
面對他的關心,和自己這些年來的傷心,若瑜突然悲從中來,她極力忍住不讓眼淚流下,勉強自己輕笑了兩聲,「好跟不好怎麼定義?如果我說自己非常開心、快樂,你會相信嗎?」
悲痛和郁悶像一層外衣,緊緊裹住她不放開,使得她老是悶悶不樂。沒有人能夠了解「曹建軍」這三個字在她生命中所代表的含意。
孟子明頓時百感交集,他不知道今天遇到若瑜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看她寂寞且充滿哀悉的雙眸,像是隱藏對他的悲憤和怨恨,令他感到愧疚與自責。
「我當然不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再把我當成大哥或朋友,讓我照顧你。」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如何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有這個必要嗎?我銷聲匿跡了這些年,就是想要過屬于自己的生活!」若瑜稍微提高音量的說道。
「好,那你告訴我,你恨我嗎?你認為是我奪走建軍的生命嗎?」
這些話他壓在心里頭已經好些年了,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肇事者不是已經查出來了嗎?警方不是在五年前就判定那是車禍意外嗎?」
她的語氣中有一絲不耐煩。若瑜勉強的武裝自己,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崩潰,這幾年來不斷囚禁自己的感情就是要塵封過去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對你有說不出的愧疚,如果可以,我想用一生來彌補我所造成的意外。」他真誠的說。
「遺憾已經造成,現在說彌補已太晚了,如果能讓建軍復活的話,或許就是對我最大的彌補。」她幽幽的開口。
淚水緩緩的流下,她一直想作堅強,但是回憶如海水般的涌來,使她再也無法承受。
「若瑜?!」孟子明感到錯愕,就算是在建軍的葬禮上,她也只是悲憤的抿緊唇不言不語,沒想到今天她卻淚水決堤。
「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要讓我深刻的感受到愛情時,又把我推入痛苦的煉獄里?」她努力的撫平自己激動的情緒,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
「我永遠也忘不了建軍,我愛他,直到永遠。」她冷淡的說出這句話。
她情緒極端的轉變,令孟子明感到驚訝,他無法想象她必須用多大的力量才能武裝好自己。這五年來她究竟是怎麼度過這些日子的?想著想著,他禁不住的全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