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便不得!」老鴇唬人唬了一輩子,沒想到功力尚不及一名十幾歲的小女子,當場嚇得手忙腳亂、六神無主。「陸捕頭,這……」
陸少華深情地瞟向杜飛煙,呵,做賊的喊捉賊,這股強辭奪理的潑辣勁,明明無理,他卻打心眼里欣賞她。
「她說了算數,你看著辦吧!」
「這樣啊?」老鴇最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施了個拖延戰術。「三千兩我一下也拿不出來,幫咱們琳琳贖身的段大爺只肯出二千兩,這剩下的一千兩,不如等過一陣子……」
「不行!」為免夜長夢多,速戰速決方為上策。「听說單琳琳即日將回河北探視她母親,萬一她一去不回,我們怎麼辦?」
「可是,她沒錢呀!」
「她沒有,你總該有吧?」杜飛煙冷笑地逼向老鴨,「單琳琳替你賣命多久了?
五年?十年?沒替你賺進一萬也有八千了吧?她還不出錢,我們就向你要。陸捕頭,你說是不?」
「呃……是的。」他今天只負責點頭幫腔和「仗勢欺人」。
「這怎麼成呢?」當老鴇所為何事?逼良為娼是也。今日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一切全反了。
「不成?」杜飛煙搧風點火道︰「陸捕頭,她沒把你放在眼里。」
「呃,不是的,不是的。」老鴇慘綠著菜干臉,忙磕頭賠罪。「她是我醉花樓的姑娘,為我賺錢乃天經地義,至于她私下舉債欠帳,那是她的事情。我……我大不了……就、就不要她了。」
「使得。」杜飛煙踩住她的話頭,敲釘轉腳道︰「你放了她,讓她跟著咱們回去為奴為婢,分期攤還欠債,若有多余的,我還賞你一點。」
「不用了,不用了。」別再來找她麻煩就阿彌陀佛了,為奴為婢一個月能賺多少干,得攤到何年何月?老葆隨便算也知道。「我去叫她下來。」
「順便把賣身契也取來,咱們白紙黑字寫清楚,以免日後衍生瓜葛。」斤斤計較是商人本色,關于這點她頗有乃父之風。
「是。」老鴇坍了架一樣,有氣無力地到樓上將單琳琳和段樵一並請到樓下花廳。
四人狹路相逢,各懷心事。
杜飛煙刻意地不去看段樵,她冷靜而小心地注意陸少華的神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單琳琳的綽約豐姿,足以顛倒眾生,陸少華焉能例外?
她這招一石兩鳥之計,目前只完成一半,另一半則有待日後再加把勁!
大伙心事重重地交換兩句,老鴇已將賣身契和「轉讓書」遞予杜飛煙。
「這樣可以嗎?以後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吧?」老鴇賠了夫人又折兵,但求「財」去人安樂。唉!單琳琳一走,她的搖錢樹也沒了。
「有陸捕頭作證,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杜飛煙把轉讓書攤至單琳琳面前,「從今天起,你是陸捕頭的人了。」
「為什麼?」老鴇沒理由不收分文就願意放了她呀!「那這二千兩?」
「這二千兩是我的。」杜飛煙老實不客氣地接過銀票,塞進荷包。「你跟陸捕頭走吧!」
「跟他?」怎麼回事呢?對杜飛煙的膽大妄為,老鴇竟視若無睹,她是中了蠱,還是昏了頭?「可是我……」
「不用可是了,難道你舍不得醉花樓?仍想留下來陪酒賣笑?」杜飛煙把她推向陸少華,自己則攀到段樵膝上安坐,嬌順地膩道︰「我腳好痛,你抱我回家,好嗎?」
「好的。」段樵受寵若驚,馬上抱著她站起來。
「陸捕頭,好生照顧她,我們先走!」她像宣示主權一般,故意把臉埋進段樵懷里,讓單琳琳嘔死。
陸少華乍見杜飛煙那般親密的舉動,原本妒火中燒的,可一轉眼覷向單琳琳,火氣不知怎麼的,竟消了一大半。
論美貌,她完全不遜于社飛煙,也許長久習慣于歡場生涯,她眉眼間,若隱若現的一襲勾魂風情,甚至比杜飛煙的純真俏麗更挑逗人心。陸少華看她,看得幾乎忘我了。
「這是怎麼回事?」目睹段樵抱著杜飛煙卿卿我我的離去,單琳琳惡毒的眼神立現,露出難得一見的凶態。
「此乃是非之地,不如咱們找個……」
「你欠了人家一的債,也不早點告訴我。」老鴇眼楮上豎,嘴角下垂,氣得眼冒金星。「現在偷雞不著蝕把米,你稱心了吧?」
單琳琳何等精明,馬上明白其中必有蹊蹺,卻又模不著頭緒。「你沒要到錢?」
「要個屁!」老鴇氣呼呼的,「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勾結外人存心設計我,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哪兒的話,咱們事前不都講好了?」單琳琳焦慮的眉宇,似乎藏著不可告人的隱情。
陸少華站在旁邊,听得一頭霧水。這兩個女人在打什麼啞謎?
「跟誰講好?他們還是我?」老鴇皮笑肉不笑地一哼,「算你厲害,我認賠了事,行了吧?」
「什麼?你沒跟她……拿到錢?」方才杜飛煙大大方方的把她和段樵各一千兩拿走,她還以為……「你怎麼這麼不中用!」
「你敢說我不中用?」憋了一肚子鳥氣,老鴇再也按捺不住,兩手扠腰,便挺向單琳琳。
「夠了,兩位。」陸少華眼見山雨欲來,趕緊出面澆熄戰火。「轉讓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從今兒起,單姑娘不再是醉花樓的禁臠,不許你仗勢為難她。單姑娘,你走不走?」
情勢大逆轉,完全超出單琳琳始料所及。怎麼會這樣?明明是她布好的詭局,準備引誘杜飛煙上當,她和老鴨得以不費吹灰之力,四大拆帳,吞掉段樵和杜飛煙的二千兩,最後竟落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管他們使的是什麼伎倆,騙得老鴇團團轉,這筆帳,她遲早,不!很快的會連本帶利要回來!
「嬤嬤,」單琳琳無可奈何,朝老鴇深深作揖道別,「我走了。」
「不送!」老鴇氣炸了,怎肯給她好臉色看?
陸少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雖然隱隱約約听出單琳琳和老鴇似乎包藏禍心,但幸好整件事有了比較完美的結局,他也算功德圓滿了。
單琳琳美則美矣,畢竟非良家婦女,以他的家世、人品,斷不需要一再打躬作揖陪笑臉。況且,身負公職,似乎也不太適合在這種地方逗留太久,因此幾句場面話一結束,他使匆匆走了出去。
兩人並肩走至紫金庵時,單琳琳憂心地問︰「你真要我到府上為奴為婢?」
「怎麼可能。」陸少華笑道︰「杜姑娘央求我將你救出火坑,並且平安地將你送回河北。」
「你就那麼听她的話?」一提起杜飛煙,單琳琳就肝火上升。
「杜姑娘與陸某交情匪淺,朋友相托,焉有置之不理的?」經過這件事,他對杜飛煙的聰穎機智,不禁也佩服七分。
「單純只是朋友的關系嗎?」她不信他們之間如此單純。
「當然。杜姑娘冰清玉潔,希望你不要污蔑她。」這女人怎麼搞的?人家救了她,非但不知感激,還反過來質疑別人的動機。
「既然如此,你為何口口聲聲杜姑娘,而不叫她段大嫂,或段夫人?」
「那是因為……」
「因為如何?」單琳琳咄咄逼人,堵得陸少華啞口無言。「杜飛煙嫁予段樵半年多了,方圓百里無人不知,你剛剛也看見了,他們夫妻‘似乎’恩愛逾恆,難道你得知了什麼內情?又是誰告訴你的?」
「我……」
「杜飛煙手腕高超,心機深沉,她一定玩弄了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