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她不記得剛剛有誰打過電話來。即使真有客人,也犯不著這麼慎重其事吧!「快去!」姥姥連催帶推。「公司的劉董事和副總馬上就要來了,你不會希望他們見到你這身狼狙樣吧?」
殷虹小嘴一扁。「他們來干什麼?」
「你說呢?」想當然爾是為了公司的事。
「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劉叔他們還不至于對我怎麼樣。」忿忿走進臥室,挑了一襲淺藍色兩截式的套裝;仔細描抹原已婢婷出塵的容顏。
「這就對啦!」姥姥嘉許地點點頭。「今天來的,還有一位是新進的大股東。」
「新進?」這又是何方神聖?
「嗯!鮑司股票上市以後,他暗中收購了百分之二十的股權。」姥姥不愧是殷家「遺老」,對于公司內部情形,仍掌握得一清二楚,無怪乎殷虹甚少違逆他的意思,還常常言听計從。當然,抽菸、喝酒例外。
「這麼厲害?」百分之二十的股權可是一筆驚人的數目,除非有財團支持,否則單憑個人的財力,怎能辦得到?「不會又是高進德那些陰險小人拱出來的人頭戶吧?」
斑進德是殷虹爸爸的老部屬,在公司二十幾快三十年了。她爸爸過世不到半年,他使勾結少數董事,架空殷虹的權力,再積極布置心月復取得公司大部分的經營實權。現在,他已經獲聘為總經理,董事長則為啥事也不管、只知道花天酒地亂A錢的前任常務董事胡志朋。
「不是。」姥姥拈起兩枚珍珠耳環為她戴上。「她是兆剛的二姨太葛尚華。」
「孟磊的二媽?她不是一直住在美國嗎?幾時回來的?她……怎麼突然對我們公司感到興趣?」殷虹從來沒見過孟家這位大伙口中精明干練的二姨大。
她和孟磊熱戀的那段時間,正值慘綠年少,是學校老師和家長們竭力杜絕閃動「星火」的危險年齡層。為掩人耳目,孟磊通常都在隔著兩條巷子口的老榕樹下等地,見了面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走在一起,不是一前一後,就是離得遠遠的,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或隔空眉目傳情。只有等到沒人的時候,他才會突然跑過來拉一下她的手,聊慰分離整個晚上的相思之苦。
放學後,若是士輔導課的老師很惹人厭,他們就干脆蹺頭出去兜風。兩個人約了在操場後邊踫面,再一起去搭火車,漫無目的地隨著平快車搖晃到某個不知名的心鄉村,有時是山城,有時是海邊。反正是哪兒都無所謂,只要兩人能在一起就好。
殷虹曾不止一次問孟磊,要不要陪她私奔?他總是笑著搖搖頭。他太理性了,做任何事都是考慮得十足周詳縝密,不像她,沖動起來,什麼傻事都敢做。殷虹老覺得他不夠浪漫,不夠危險,不能帶給他刺激的快感。
有一回,殷虹沒先知會就跑到他家去,因為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希望制造一份驚喜給他;怎料,孟磊開門的剎那。臉色居然嚇得慘白,根本無視她手中的一大束紫玫瑰和巧克力糖,硬是把她「請」到大馬路上,疾言厲色的斥責了一頓。
殷虹憋著一肚子委屈,當場把禮物丟進路旁的垃圾桶。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他的家人。
「依我推測,他的興趣應該不是公司的產業,而是你。」姥姥大膽的假設。
「據說那渾小子讓長鼻子醫生給撿回了一條命。這件事,你該比我清楚吧?」
「是有听說,但不確定。」殷虹心里頭百味雜陳,說不上來是喜是悲。重傷痊愈之後的孟磊會是什麼樣子?萬一他重度傷殘或臥病床榻,她還肯陪他共守銀燈看日出,相偕至白首嗎?
如果活著是一種莫大的折磨,她寧可選擇死。一了百了,再無任何牽扯,說不定二十年後又是水當當一美女。又可以找個對眼的男人談場淒美的戀情,不是更有建設性嗎?「要是……他真的活著呢?你有什麼打算?」姥姥最怕她驢子脾氣,一旦感情用事就會毀了。那種毫不理智的奉獻犧牲是最教人膽顫心驚的。
愛從來都是一朵懸崖邊緣的花,危機四伏。
姥姥根據「經驗法則」推斷,孟磊的出現,必將帶來驚濤駭浪,直接席卷向殷虹。
「如果他還活著,那葛尚華就不可能是來向我索命的。」這是往好的想,往壤的方面呢?「我們已經落魄成這樣子,他該不會我找報復才對……」不會馬?驀地,姜野凶惡陰狠的厲眸乍然一現,嚇得她頭皮發麻。
姥姥大約地想到了這點,與她相顧駭然。
門鈴選在這微妙的一刻,催魂也似地向了起來。
「我去開門。」
依序進來的四個人,前三個都是殷家的舊識,在董事會上比較向于支持殷虹的四一群;最後一個便是葛尚華,她一身卡地亞和香奈兒的頂級行頭,將原就美艷照人的臉龐襯托得益發雍容華貴。
當殷虹端著水果從廚房走出來時,兩人各自一怔。
「你好。」兩次相見,場面都是尷尬異常。殷虹不自在地抿抿嘴,逸出一絲苦笑。怎麼會是她?!「你就是殷雨航的女兒?」葛尚華失聲問道,兩只眼楮矘得比銅鈴遠大。
「是的,她就是殷小姐。」與她同來的董事劉照雄忙為她兩人介紹。「小虹,快見過葛阿姨。」
殷虹禮貌地點點頭,阿姨這個稱謂卻無論如何叫不出口。「各位今兒到寒舍來,有特別的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劉照雄才開口,葛尚華立刻以手勢制止了他。
「你不問問我,孟磊怎麼樣?」她欺向殷虹,焦灼地盯著她。「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該死!那天孟磊帶她回家的時候,她就應該猜出來才對。以他的性情根本不可能隨便帶女孩子返家過夜的呀!可,他為什麼還忘不了她,還要回來找她?她是個不祥之人,百分之百的禍水紅顏,難道那場車禍還沒將他摔醒?
殷虹簡直招架不了他的咄咄相逼。她的確很迫切地想知道孟磊的情況,但,當著這麼多人叫她怎麼問?還有,她跟姜野又是怎麼回事?為何他們會住在一起?大多的疑問亟需解答,該從什麼地方問起?
梆尚華瞧她吞吞吐吐,急切地又問︰「是不是Ray已經告訴你,他就是孟磊?」
「嚇?!」殷虹的思緒隨即掉進一片空白里。手里盛裝著水果的托盤應聲跌落一地,「你說姜野就是孟磊?我不懂。」他們兩個沒丁點相似之處,長相、個性、脾氣,甚至看他的方式都不樣,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呢?
「他整型過了嘛!摔得面目全非,不整型哪能見人?」難不成孟磊沒告訴她?
是啊!他如果願意讓她知道就不必故弄玄虛另取一個名字了嘛!真笨!不過說破了也好。當初要回台灣之前,她就擔心會發生這種事。果不其然。幸虧她已經掌握了「殷氏實業」近三分之一的股權,這可足談判的最佳籌碼。
「你手腕還真高超,他才回台灣不到幾個月,你馬上就搭上他。」
「請你注意一下措辭。」姥姥護主心切,顧不得一堆子「有頭有臉」的客人在場,立刻加以駁斥!「是孟先生自己找上門的,我家小姐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放肆!」葛尚華搞不清姥姥的身分,然不管他是誰,都不許胡亂污蔑孟磊。
在她心里頭,孟磊就跟他的親生兒子沒兩樣,誰敢傷害他,誰就是活得不耐煩。
「她要是對我兒子沒興趣,干麼跑去我家,還跟他訂婚、拍結婚照?你害他一次還不夠嗎?還想害他第二次,不把他整死你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