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此說來,他這人還不壞嘛。趙夫人對韓彥申的好感,登時又加深了幾分。
「那就好,難得你們心意相通,怕就怕,吐魯番國王不肯玉成好事。」
「我有辦法讓阿吐王子改變心意。」
「改變什麼?人家對你根本沒意思。」趙夫人說得十足把握的樣子。
「您怎麼知道?」苡若不相信自己連他都迷不倒。
「我問的。」
「問?」大發現,莫非她娘懂得吐魯番文?「怎麼問?」
「呃……」她表情有些不自在,「比手劃腳。」
「哈!」苡若摟著她又叫又跳,「剛才您還說沒那麼嚴重呢!快告訴我,他為什麼不喜歡我?」
「因為他喜歡的是你姊姊。」
天大的發現!苡若的心情一下子有點莫名其妙地……陷入低潮。贏了十幾年,她終于也有輸給苡君的時候。
第九章
「二師父!」苡若連續找了西殘兩天。
正踏出花園拱門的西殘,一听到耳邊傳來自己那個寶貝徒弟的聲音,不由得心中一凜,猛轉頭,果然看到她笑嘻嘻的站在右側的涼亭內。
這種笑容最可怕。西殘依照以往的經驗判斷,她找他準沒好事。
「你看到我很不開心嗎?」苡若見他的腳步沒有往涼亭走來的意思,便老大不高興的走到他身邊,擺出一副「我是你救命恩人」的表情。
「當然--不是。」西殘識相的回答,順便擠出一個感激涕零的笑容。他原本以為收個徒弟,就算不能頤養天年,起碼也能承歡膝下。苡若卻令他連睡覺都不得安寧。「你在這兒干嘛,是不是跟彥申拌嘴使性子啊?」
自從她「不費吹灰」之力救了大伙以後,麗水宮里,每個人見了她都是必恭必敬,膽敢跟她唱反調,惹她不高興的,就只剩下出力出得比較多、救人救得比較辛苦的韓彥申。
「哼!那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韓彥申說好要幫她去充當「翻譯」的,這兩天卻不見蹤影,連個口信、紙條也沒留給她。苡若想也沒想,直覺就認定他是畏「騙」潛逃、食言而肥的小人。
「韓老弟--」不能問,問了就月兌不了身,西殘不斷提醒自己外加恐嚇,千萬別上當。
苡若杏眼圓睜,聚精會神等他把整句話說完。
「呃,他……他是……」
「你是不是要問,他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害我這麼不高興?」
「呃,是啊是啊!」西殘笑得好尷尬,幸虧她很快就要嫁到吐魯番去了,否則自己包準會被她逼得「中」年早逝。
「既然你問了,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讓你替徒弟我出出氣。」苡若特地裝得很哀怨,博取西殘很久沒用的同情心,她知道他是四個師父當中心地最好也最軟的一個。
「不必一五一十全告訴我,」他還急著找趙知府下棋去呢,「只要讓我知道你需要我幫什麼--」完了,又中計了。西殘切齒一笑,硬生生的把那個「忙」字給吞回去。
「了解,了解。」苡若開心不已,事實證明,西殘果然比較好騙。
她把藏在懷袖的「情書」取出來,攤開在石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鬼畫符一樣,西殘橫著看、直著看、倒著看,統統有看沒有懂。
「情書。」為使西殘自投羅網進而挺身相助,苡若使出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大加鼓吹,「這是阿吐王子用吐魯番文寫給我姊姊的情書,可惜他不會漢語,不知如何向我姊姊表達情意,任何人若是能幫他這個大忙,那可真是功德圓滿,大慈大悲。」
西殘最愛做的事,聞言馬上抓起信箋,凝目細讀……還是看不懂耶,再凝目……不懂,再……在變成斗雞眼以前,他很明智的棄紙投降。
「算了,我心有余但力不足,還是請阿吐王子另請高明吧。」
「怎麼可能?」苡若急著攔住他的去路,「所有的師父里面,就你最聰明,也最樂于助人,如果連你都不懂,那我姊姊跟阿吐王子豈不是白白錯失了一個良緣。」
「說的也是。」
西殘和東缺、南摧、北破的智力、才情,其實都差不多,也正因為這樣,彼此爭得更加厲害,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服誰。苡若深知內情,每回都用這招「聲東擊西、夸南損北馬屁法」,整得四大閑人全無招架余地,胡里胡涂答應她的要求,讓她陰謀得逞。
「我再瞧瞧,說不定能看出什麼端倪。」
「不用麻煩,我已經問出這封情書的內容了,你只要告訴我,這個忙你究竟幫不幫?」
「幫是可以幫。」
「那就成了。」苡若忍不住一陣狂喜。韓彥申一定猜想不到,她會把腦筋動到西殘身上,其實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就不信沒他的幫忙,她就沒辦法牽這條紅線。早知道直接來找西殘不就得了,雖然他看起來不像是個飽學之士,但舉手投足仍挺斯文的。
希望她姊姊在無極山莊蹲了十年,沒把腦筋蹲得變靈光,至少不能靈光到識破她善意的騙局。
「我跟你說,情書的內容是……」苡若使出渾身解數,「說」得入木三分、情意纏綿。
西殘每听一句就驚嘆一聲,及至未了竟感動得不能自己。
「了不起吧?」呵!好喘,先喝口水,不然說不下去了。
「了不起。」西殘一生沒談過戀情,更沒「听」過情書,禁不住心神向往,懊悔年輕時沒把握機會,追個小泵娘回來當妻子,如今也不必困守麗水宮,天天受這寶貝徒弟的氣。「這麼精采絕倫的內容,阿吐王子一定跟你『說』得很多吧?」
「不是說,是比!比手劃腳的比。」苡若知道他想抓她的小辮子,忙祭出她娘使用過的招數,「他不懂漢文,自然更不可能說漢語,我跟他比了半天,終于了解了一個大概。」昨天晌午,她跑到市集,買了一張「郎才女貌」新婚圖回來給阿吐王子看,他看了以後,指著苡若搖頭如撞鐘,再指著苡君的房間點頭如搗蒜,所有的疑問便全解開了。盡避她沒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寫那封情書,但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既然你已經跟他『比』出來了,還要我幫他干什麼?」西殘委實想不出,他尚能幫些什麼忙。「莫非要我當信差,幫他把這封情書送去給你姊姊?」
「對了一半。」苡若將情書遞給他,「送達之後,再稍微略加翻譯一下就可以了。」
「翻譯這封信的內容?」
廢話!不然呢?苡若實在快沒耐心跟他窮磨菇了。
「我姊姊又不懂吐魯番文,你不翻譯給她听,她怎麼能夠收到阿吐王子對她的情意?」
西殘傻眼了。她說的好像都很有道理,但仔細推敲,卻又都不怎麼對勁。
「你不覺得你去當翻譯要比我妥當些嗎?起碼你親自跟阿吐王子『比』過,這樣才能忠于原意,不至于掉東忘西、辭不達意。」
「問題是我姊姊不會相信我呀!」苡若說得連袖子都卷起來了。「你想想,她明知道我不肯嫁給阿吐王子,一心只想跟那個人長相廝守--」
「哪個人?」西殘腦筋突然打結。
「韓彥申啦!」
明知故問。
「喔!原來是那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他揶揄道。
「二師父!」苡若頭快冒煙了。「專心點行不行,人家正講到重要部分,你再攪局,我又要重講一遍哦。」她明知道西殘急著找她爹下棋,故意嚇嚇他。
「好好好,我專心听,你就長話短說吧。」
「我忘了剛剛講到哪里了。」
「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