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真是的,聰時一世、胡涂一時,苡若只悔惱了一下下,立刻又有新點子。「那就賣給你呀,雖然咱們住在荒郊野地,但你總要吃飯、穿衣,偶爾買點禮物送給可愛的妻子吧?」
「我買禮物送給你,還得付錢給你?」韓彥申開始盤算是不是要提前休了她。
「親兄弟、明算帳,你總听過吧?」苡若覺得自己所持的理由十分正當,「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嗯……你帶著我飛。」
橫豎她是吃定他了,不管基于什麼理由,在什麼情況之下,吃虧、犧牲的都是他,而佔便宜、得好處的都是她。
當他是笨蛋嗎?
韓彥申才沒把那區區一百兩放在眼里,他的確很富有,但龐大的產業可都不是靠「偷」來的。只要是「做案」得來的錢財,他全數去捐助窮人,而且偷的都是些為富不仁的富豪,例如胡公公之流。
至于他本身的產業,則是由一名精于經營、投資的「鄭叔」幫他攢聚來的。
這名「鄭叔」原是他故鄉的鄰居,當年他爹不堪窮苦潦倒,拋妻棄子獨自跑到皇宮當太監時,多虧鄭叔時常接濟他和他娘。
長大之後,他才明白這位鄭叔其實一直暗戀著他娘,只可惜他娘是個貞烈女子,說什麼也不肯改嫁,一心只想等待他父親有朝一日衣錦還鄉。
到了數年前,他母親由親友口中輾轉得知他爹去勢當了太監,曾經悲憤得數度企圖懸梁自盡。所幸鄭叔不斷從旁規勸,她才逐漸走出陰影,坦然接受鄭叔,並且把僅有的一塊水田賣掉,籌了二十七兩銀子,交給他去做生意。
前後才十年,鄭叔將二十七兩變成兩萬七千兩,以及千頃的良田和一棟豪華宅院,這些全部歸韓彥申所有。因為兩年前,他娘因病辭世之後,鄭叔終日抑郁寡歡,不久,他也跟著走了。
「一百兩也犯得著考慮那麼久?」他不會是個小氣巴拉的吝嗇鬼吧?
「不給。」娶這種妻子一定要比她狠,將來才能把她馴服得乖乖的,唯他的命是從。「但你有選擇的余地,其一是讓我去救出你的家人,其二是給你一百兩,看你比較渴望得到哪一樣?」」
大老奸!苡若恨恨地賞他兩粒特大號的白眼球,憋著氣,什麼話也不說。
韓彥申譏誚地,「我就知道你是個大義凜然,視個人榮辱、財富于度外的好姑娘。」她嬌嘟的小嘴唇實在好可愛,先香一個再說。「我現在就到無極山莊救出你父親和姊姊,你留在麗水宮等我的好消息。哦,對了,在我回來之前,不必急著感激涕零,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報答我的大恩大德。」
「你……」苡若氣得柳眉倒豎,硬生生的把一口惡氣咽下去,擠出了個一點也不迷人的笑瞼。「你實在很沒有求知上進的精神?。」
什麼意思?韓彥申明知道她會這樣說,一定有陰謀,但他還是忍不住問。
「何以見得?」
「周嬤嬤的謎題你解不了,也不肯不恥下問,由此證明,你連了點的求知欲都沒有。」
又要引他人甕,她可真是不死心,看來,這一百兩不給她,今天鐵定是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韓彥申看著灶上那一「坨」線索,委實沒有「胃口」發問。算了,花錢消「災」吧!
「一百兩我給你,至于那個謎題……我可不可以不要知道?」
苡若迅速將他手中的銀票納入懷中,「早給不就得了。」她想想,覺得這樣平白拿了人家一百兩,不給點「東西」似乎說不過去。「我這人向來不喜歡佔人家便宜,更不願意無故受惠,因此所以,我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那道充滿『智慧』的謎題。」
天啊!岸了錢她還不肯放過他。
「我不想知道。」
「你問了還不想知道?」苡若堅持一定要回答,否則豈只是太沒「成就」感而已,簡直侮蔑她嘛!
「算我沒問行不行?」
「不行!」苡若在他面前踱方步,重重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宣泄出她的不滿。過了一會兒,她驀地停下腳步,露出一個奸奸的笑容,又走回韓彥申面前。「你如果不問,我收了你這一百兩,感覺好像是用拐的,所以,請你無論如何加減問一下,我再意思意思回答你一點,咱們就算是銀貨兩訖,互不相欠啦!」要「拐」錢,也要拐得心安理得,不是嗎?
「這你也有臉講出來。」韓彥申不認為她聰明,只覺得她強詞奪理的本事和她臉皮之厚,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當然,我可是個『正人女子』。」苡若拉著他的手,不停的搖晃。「好嘛,你問一下嘛!」
「我認為實在是……唉!」韓彥申無奈至極,「請問趙大姑娘,如何方能得知周嬤嬤擺的這個『圖案』的意思是,他們被胡公公捉走,還被關進無極山莊?」
「簡單!」她為了要表現自己比他約略聰明一些,于此緊要關頭,仍不怕耽誤時間,興高采烈的對他「曉以大義」︰「你看這個雞和這粒蛋,加起來就是『古月』,意思就是『胡』。」
「月?這粒雞蛋和月亮扯得上什麼關系?」
「黃黃圓圓的雞蛋跟滿月不是很像嗎?」她說得煞有介事。「還有--」
「夠了、夠了!」韓彥申怕她愈解釋他愈胡涂,「你的分析真是鞭闢入里,令區區在下敝人我宛如醍醐灌頂,欽佩之至。」
「白痴都知道你在說謊。」哼,不听拉倒。「反正我已經解釋過了,以後可不許跟旁人說我騙你的錢。」
「是。」韓彥申好笑地盯著她看,「以後若有旁人問起我那一百兩是怎麼弄丟的,我就說是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送給你當私房錢的。這樣可以嗎?」
「嗯,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不過,為什麼旁人會莫名其妙的跟他問起一百兩銀子的事?
「事不宜遲,咱們快趕往無極山莊救人去吧。」他的耐心已經快做鳥獸散了,如果讓苡若再胡扯下去,他包準會捉狂。
「等一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所有的問題統統等到救出人以後再說,現在不準你再開口說任何話,否則我就把一百兩銀票搶回來,並且把你的皮剝光,吞到肚子里頭去!」語畢,立刻將苡若攔腰抱起,騰空掠過層層屋瓦,一路往山下而行。
第七章
韓彥申和苡若相偕來到無極山莊的圍牆外。
「現在才申時,再等一個時辰,天黑了,咱們才好潛進去救人。」苡若提議道。
「不,咱們現在就進去。」韓彥申似乎另有打算。
「這麼明目張膽不好吧?」萬一胡公公把他豢養的鷹犬全部放出來「咬人」,他們豈不是要吃不完兜著走?「畢竟咱們是進去救人,又不是進去觀光。」
「趁著天還亮著,才不容易救錯人嘛。」他不想浪費時間,牽著苡若的手旋即躍人宅院內。
呵!「好美的地方!」苡若上回來的時候,適逢三更剛過,到處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如今斜陽向晚,五彩晚霞照映在小榭樓台上,一彎清泉水溪繞著宅院蜿蜒而行,真是美不勝收。
韓彥申就沒她那麼好的閑情逸致,對于周遭的美景仿佛視而不見,匆匆由西轉入長廊,北轉至一座曲橋,再踅到竹深荷淨的成排廂房後,駐足停在一問外懸「群芳閣」橫匾的樓坊前。
「怪了,那些守衛的士兵都上哪兒去了?怎麼咱們進來大半天了,一個也沒撞見。」
「這樣不好嗎?」韓彥申胸有成竹地,「瞧!左邊的樹蔭下,右邊的花叢中,還有過去一點的墨竹林內,不都藏著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