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過他倒是把老管家、周帳房以及大柱子等人都叫了去,不知要交代什麼。」珠兒擰濕毛巾,遞給她,然後替她梳理頭發。
「那麼慎重其事,連周帳房都叫了去。」其中必有原故,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是好事。
「快把衣服給我。」」女乃不用過早膳再去?」珠兒俐落地把衣服套在她身上,順便在她胸前別一只白金胸針。
「來不及了,女乃去撕一根雞腿,讓我邊走邊吃。」
「不可以。莊主說女乃再十天就要出嫁了,行為舉止得淑女斯文些。」
「淑女都不吃雞腿的?」她把珠兒為她冠在頭上的珠環玉翠全部取下來,重新插上一枚小銀釵。
「吃,但不是那種吃法。」珠兒又取了一對珊瑚耳環,正預備幫她戴上,卻叫她一把搶過,扔進抽屜。「人家是規規 短坐在飯桌前,細嚼慢咽,小口小──」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不幫忙拉倒。」鍾靈兒撩起裙擺一晃眼閃入大門,「我自己去拿。」
「嘿!等等!小姐,女乃……把裙放下來。」珠見對她的驚世駭俗,始終無法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鍾靈兒竄進廚房,拎了一根雞腿,極力幼秀地一路吃往她父親苦心培育的蘭花花園。
蘭花是她娘生前最喜歡的花卉,自她娘過世後,她爹便成天關在園裹,對著花兒喃喃自語,經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害她在很缺乏父愛的環境下,緩緩且略為遲鈍地長大。
沿途遇見了老管家及周帳房他們,大夥均垂著頭,悶不吭聲,問什麼也不肯說。
一股不祥的預兆驀然襲上她心頭,鍾靈兒顧不得再啃雞腿,發足疾奔趕往蘭花園。
「爹!爹!」怪怪,怎麼不見他的蹤影?「爹!你不是有重要事情找我嗎?」
「老爺已經走了。」小柱子從外頭探頭進來。
嚇?!走了跟掛了是同樣字嗎?
「什麼時候?是他殺或是自己了斷?」
「小姐誤會了,老爺只是到黃山度假去了。」小柱子遞上一封信和一袋荷包。「這是老爺交代小的交給女乃的,他說女乃看了就會明白。」
鍾靈兒惶惑地攤開信簽︰
親親吾兒︰
當女乃看到這封信時,阿爹已經北上黃山,作為期十六天十五夜的知性之旅。
很抱歉,未能替女乃主持婚禮,但阿爹留了一筆豐富的嫁妝給女乃,希望女乃省吃儉用,刻苦持家。
祝福女乃,也祝福女乃的夫婿,代我告訴他,我認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婿,切記!
慷慨仁慈的阿爹留
辛丑年秋月
什麼節骨眼,他跑去旅行?!
鍾靈兒怒火中燒,牙齒咬得嗄吱響。
「算他聰明,懂得留一筆豐富的嫁妝給我。」把信揉成一團,回頭問小柱子,
「我爹留給我的嫁妝呢?」
「就那個啊?」小柱子指著她手上的荷包。
「就這麼一丁點銀子?!」火更旺了,這會兒連後腦勺都燒起來了。
鍾靈兒氣呼呼地抖開荷包,唷!秉頭哪有銀子,只有一件……一件她小時候用過的圍兜?!
鍾靈兒扯開喉嚨,以最高分貝的音量,大叫︰「爹!你給我回來!」
第八章
大都皇宮內,元世和皇後娘娘高坐上首,鳳凰公主屈居一旁,燕鐵木抿著嘴,雖低垂雙目,仍依舊挺胸撥背,風姿颯爽。
四周的氛圍透著異樣的煙塵,低低的嘆息和偶爾飄進的涼風,流泄在彼此的身側。
皇後娘娘首先打破沉默,「你當真要娶那名漢女為妻?」
燕鐵木不加思索,立即答道︰「是的,婚禮就定在十日後。」
「你瞎了眼了?」鳳凰公主暴跳地指著他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來路?她是個專門偷雞模狗的土匪、女賊!沒想到你堂堂一名大將軍居然甘心娶個身分卑賤,行為無恥的女人當妻子。」
「她不是土匪,女乃沒權利這樣污辱她。」
「她是。」鳳凰公主切齒道︰「我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公主,我說她是,她就得是。」
「住口!」燕鐵木雙手握拳,面眸瞠然極至,一臉陰於,令人不自覺地毛骨悚然。
元世第一次看他發這麼大的火,趕快出來打圓場。
「鳳兒,女乃就少說兩句吧,燕將軍決定要娶的女子,想必有她令人激賞的一面。」
「哼!莫非他是逐臭之夫,專挑別人不要的。」女人吃起醋來真是可怕,每句話吐出來都像根釘子,一意地傷人。
「夠了!」皇後娘娘了解她女兒的心思,不過這樣惡口惡言的,只會將燕鐵木推向那名漢人女子的懷抱,卻不能挽回他的心。「鐵木,我問你,那名女子真的如鳳兒所說的,是個土匪?」
「當然不是。」燕鐵木回答的語氣很堅定,但是心很虛,好在鍾靈兒已經金盆洗手了。
「恐怕你說的不是真話。」皇後娘娘指著案上的奏摺道︰「有人指控你勾結阿祁山的土匪,阻撓朝廷前往剿滅,有沒有這回事?」
「絕無此事。」分明是指控他的那朝廷命官斗不過鍾靈兒,沒法招降她,居然把罪過全往他頭上推。「娘娘所說的土匪已經被未將降服,日前還曾幫助阿圖秀梅格格擒住亂賊,並且救了她的性命。」
「真有此事?」元世對燕鐵木素來信任有加,一听到他又立了大功一件,立即不願再追究他到底娶的是不是女土匪。「據悉阿祁山的響馬刁蠻難馴,魏侍郎曾先後派出大批兵馬圍攻,卻都鎩羽而歸。燕將軍果然神勇過人,竟能一舉平了這個亂源,朕得好好獎賞你。」
「父皇,你有沒搞錯,他要娶的就是那個土匪頭。」鳳凰公主原就略嫌臃腫的身材,讓怒火、妒火一撐,愈發顯得碩大無比。
「了不起,」元世眼裹的燕鐵木可以說是零缺點。「不但平了亂源,連心都一並收服,這正是我大元朝的文武百官最該學習的。」
「母後,」鳳凰公主氣急敗壞地賴向皇後娘娘,「我不管,女乃要替我作主。」
「鳳兒,安靜一點。」皇後娘娘吃過的醋比她女兒打翻的醋缸還要多,所以她最清楚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下下策。像燕鐵木這種頂尖的人物,就要用最高級的手段。「鐵木,照你的意思,你是非娶她不可羅!」
「正是。」
「也好,先納妾再娶妻,亦無不可。」
「末將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燕鐵木道︰」末將今生只想與鍾姑娘共結連理,並不打算再付納妾。」
「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人之常情。你是我大元朝的護國將軍,豈可娶一名庸俗女子為妻?」說有推銷女兒推銷得這麼名目張膽的。
「在末將眼裹,哪便是金枝玉葉也比不上她。」
「不用再說了,」這世上夠資格用「金枝玉葉」當形容詞的,除了她女兒還會有誰?堂堂一名公主「拚」輸一個女土匪已經很羞恥了,他居然還雪中送冰?「你納妾的事情就此說定,哀家和皇上會送一份厚禮為你祝賀,至於娶妻的事,他日再議,總之,哀家會替你作主就是。」
她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作主的意思就是便把鳳凰公主跟他送作堆,燕鐵木又不笨,打他進宮以來,鳳凰公主哪次不是猛拋媚眼,她想干嘛,他會不知道?
「末將的終身大事,末將自問還作得了主。」燕鐵木一字一句都剛硬無比,令人難以轉圜。
「大膽!」很少有人干涉別人的婚事,干涉得這麼投入的。「哀家願意為你作主是瞧得起你,你別不識好歹。」
「懇請娘娘治末將一個不識好歹之罪。」哇!勇將就是勇將,請連罪的方式都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