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容怔了怔。看著兩人執手相望,眉間眼底盡是柔情蜜意,忽然怒火中燒。
「好!你們兩個就在這郎情妾意好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會有怎樣的好姻緣!」
冷笑中,她猛然轉身離去。看來威風至極,卻在身後傳來謝寒萼淡淡一句「再見」時,模糊了淚眼……
「寒萼!你好棒呀!」孟紅喜跳了起來,「終于把那個刁蠻的大小姐趕走了!」
謝寒萼淡淡一笑,望向宇文浩,卻斂去了笑容︰「你跟我來。」
「他們做什麼?」孟紅喜瞪大了眼,看謝寒萼扯走宇文浩,奇怪極了。
「誰知道他搞什麼鬼呢!」丁柏抱胸冷笑,「那個謝寒萼呀!一會兒男一會兒女的,神秘兮兮的。這會兒又跟一個將軍扯上關系,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你看我干什麼?」荻花看著孟紅喜,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呀……我很笨的!」
孟紅喜挑起眉,緊盯著她︰「真的?」
「真的!」荻花扭過頭去,卻低語,「她的自尊心恐怕會害慘了自己呀……」
「你想到哪兒去?」看著一臉冷淡的謝寒萼,宇文浩不覺笑起來︰「不如我來做向導吧!」
謝寒萼揚眉看他,點頭後默默地跟著他。
伊水之濱,龍門山上。長約三里的龍門石窟群(伊闕石窟),幾千個石窟密密麻麻地排列,簡直像蜂窩一樣,其宏偉精美得令謝寒萼贊嘆不已。
「這里最著名的是賓陽洞,里面的佛像和浮雕裝飾品都精美絕倫。尤其是《帝後禮佛圖》更是令人嘆為觀止。」宇文浩介紹著,倒真像是來游山玩水似的。(注︰《帝後禮佛圖》描給北魏孝文帝與皇後禮佛情景。抗日戰爭時期被掠奪,現藏于海外博物館內。)
橫了他一眼,謝寒萼道︰「這些佛像的確令人贊嘆。可是,我並不想听你說這些。」
宇文浩笑道︰「我以為你會喜歡……」
謝寒萼咬著唇,突然激動地喊起來︰「為什麼要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我都說了,我逃婚不是為了你!到西魏也不是為了你!你根本不需要同情我的!」
宇文浩默默地看著她,直到她激動的神情平復。「你需要別人的同情嗎?——你不需要!那麼,你怎麼能認為我是在同情你呢?」他嘆息道,「為了建造這驚世的龍門石窟,有許多工匠日做夜做,日曬雨淋,忍饑挨餓,但是再辛苦,他們也從來沒有放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我決不會為小小的同情而輕易許下諾言……你難道真的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相信我是愛你的嗎?」
「你愛我?」她傻傻地問,「我以為這輩子都無法使你愛上我了……」
宇文浩笑了,擁她入懷︰「對不起!我固執地將自己的感情隱藏,以為這是最好的結局。其實,這是最壞的做法——就像築堤截水,一旦崩潰就會被淹沒。」
「我喜歡你不堅固的堤壩……」她笑著,流轉的眼波嫵媚誘人。
宇文浩著迷地看她,忽然笑道︰「不是我築堤不牢,而是你這禍水的攻勢實在是太猛烈了……」
謝寒萼俏皮地歪著頭看他︰「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稱贊我的美貌呢?」
宇文浩大笑。謝寒萼含笑望他,突然踮起腳在他頰上輕輕一吻。
宇文浩一愕,臉突然紅了起來,惹得謝寒萼嬌笑不已。
「你還好意思笑!」宇文浩凝望著她的哭靨,終于情難自禁地印下神情的吻。
謝寒萼羞紅著臉頰,又羞又喜地回應她的愛。心里蕩漾著暖洋洋的溫情……
迸道旁,柳青青,朦朦細雨仿若離人淚。
「荻花,你真的不肯和我一起到長安嗎?」謝寒萼不舍地挽著荻花的手。
荻花嫣然一笑,望著遠處雄踞馬上的宇文浩。悠然道︰「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卻還沒有達成心願呢!雖然我識的字不多,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我也知道一個人決不該輕易放棄自己的理想。我一定要游歷天下,看一看,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
謝寒萼微笑︰「你真了不起——我實在太兒女情長了……」
「你又笑我了!」荻花苦笑,「俗話說‘各人有各命’,不屬與你的半點都強求不得。其實,你能得到一段真情,已經讓許多人羨慕了!至于我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只有孤單地浪跡天涯了……」
「說得那麼可憐干嗎?」孟紅喜笑著摟住她的肩,「浪跡天涯還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我看就算再苦,你也甘之如飴吧!」望望宇文浩,她推了推謝寒萼,「快去吧!宇文將軍還等著你呢!」
「喜兒!」謝寒萼想笑,卻笑不出來,心里充滿了離愁別緒。
「別舍不得了!只要咱們將來到長安看你時,別被趕出來就好!」丁柏大著嗓門喊。雖然惹來白眼,卻還是滿心歡喜地送瘟神……
再回頭看一眼相送的人們,拭去眼角的淚,她終于迎向含笑的宇文浩。
仰望馬上的心上人,她終于伸出手。
雖然對未來仍有些擔憂,卻願放心的將自己交托給他,任他將自己牽引向未知的世界,共創屬于他們美滿的幸福生活……
第十章天涯芳草
長安,西魏的首都。這個朝氣蓬勃的城市雖然有著與建康同樣的繁華,卻是迥然不同的風貌。相較之下,風景秀麗,建築精巧的建康明媚得如同輕歌曼舞的少女;而風景雄麗,建築宏偉的長安則粗獷得如同騎馬執刀的壯漢。
南人祟文,士族子弟個個軟弱得連馬都不會騎;北人尚武,連紅妝女郎都精騎善射;其精悍潑辣,就連自認潑辣的謝寒萼都不得不佩服。
長安,有五多。除了人多,馬多、酒多、兵多外,就是將軍多。長安城有將軍之稱的竟達數百,而其中復姓宇文的多至上百,宇文世家在西魏的權勢之大可見一斑。
雖然復姓宇文者眾多,但真正直系子弟並且得以親近權勢,手握重兵的卻不過數人。其中,最受字文泰器重的就數宇文浩與宇文護。
宇文護精明能干,是宇文浩的堂兄弟。表面上似乎溫和可親,與字文浩一向友好。但謝寒萼卻不喜歡他,敏感地覺得他城府太深,比那些敵意外露的人更難提防。
雖只在長安數日,但謝寒萼卻已很清楚宇文浩的處境。宇文浩雖然表面風光,但在宇文世家中,卻處處遭人冷眼,真正與他交好的只有宇文泰的長子宇文覺,他的親兄弟反倒不甚親近……
就像宇文浩自己說的一樣,因為體內流有胡人的血液,而使他備受冷落。年幼時受人欺辱,少年時刻苦學習、勤奮練武,青年征戰沙場,九死一生。當真是沒過過一天快活日子……
在寧靜的月夜,被他擁在懷里,听他略帶沙啞的聲音細細述說。謝寒萼的心頭泛起陣陣酸楚,輕撫他的臉頰,她低聲道︰「以後,你再也不會孤獨了……我會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即使再艱苦,我也會陪著你。就像並肩的兩棵樹,我們可以分擔風雨、霸雪;也可以分享朝陽、夕霞。我,會與你攜手並肩,終生相依,不離不棄……」
宇文浩感動地笑笑,握緊她的手,故作調侃︰「我倒希望你是我懷里的一株鮮花,讓我這果大樹來為你遮風擋雨,做你的守護神。」
「想做我的英雄嗎?」謝寒萼嫣然巧笑,「我已經不是建康城里那個等待英雄俠客拯救的女孩兒了,我不再需要英雄,因為我已經可以堅強的保護自己。我不要做躲在你懷里的依人小鳥,也不做攀援的蔓藤。我要和你並肩而立,完完全全的平等。可以相互幫助,相互鼓勵,相互依戀。但絕不是一味接受你的照顧和寵愛,這才是真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