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鄭夫人從赫克律的話語中听出眼前兩人高她一等的身份,見有台階可下,便順勢擺出高姿態,昂著頭不屑地揮揮手。
三個人面對面坐著,听到車窗外越見熱鬧的人聲,車子已行到了北區與人紫禁城前的交界口,與南區接壤的熱鬧商街,店鋪林立,人群嚷擾,頤竹記得宣瑾的警告,緊張地縮起身子,但願一路平安,她默默地祈禱著。
嘶--突然,馬被控制住速度,馬車慢下來,慢慢地駛入街道。
※
砰--
雕花木門被用力地踢開,驚得屋內閑話家常的一干錦衣男女停下了手中的杯盞,慢慢地瞪向門口。
背光的高大身影輻射出沖天的怒滔,犀利的眼刀砍向側坐在眾人之間的溫雅男子。「宣瑾,你為什麼要騙我?」
如雷的低吼里全是焦灼,穿著普通侍衛服的男子大踏步走進一品貝勒、皇親格格們才能待的休息室,卻離奇的不讓人感到突兀。
「宣瑾,她在哪兒?你把他們怎麼了?竹兒在哪兒?」連串的疑問逼向端坐的年輕男子,一手揮開別人欲攔阻的身子,赫廉騰一把拎起宣瑾的領子,不容情的力量使得被掐住的頸子給勒出紅印來,「她在那兒?宣瑾,她在哪兒?」
「咳……咳咳……咳……赫王爺何必這麼焦急?還是先靜下來喝杯茶好安神吧!」勉強地開口說話,宣瑾伸手擋住身邊律聿欲起的身子,請人關上門。
他奮力地咳嗽兩聲,拍掉頸領上赫廉騰泛紅的大掌,「王爺的消息倒來得很快啊!」倒了兩杯清茶潤喉,他不適地又咳兩聲,才抬頭看赫廉騰。
一向冷靜自持的克穆親王被惹毛了吧?竟然不怕身份泄漏地闖進他們的休息室,這可是在宮中,在太妃宴的這一天啊!
他止不住地又一陣咳嗽,請赫廉騰坐下,「赫王爺,您實在不用這麼急的,不過是點小失誤,我也很遺憾計畫出了這方面的漏洞,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一點小失誤?」赫廉騰握成拳的手控制地垂在身側,他眯起眼,看著一臉氣定神閑的罪魅禍首,被怒火燒得沸騰的神志慢慢地降溫,他感覺到不對,卻又無法清楚地找到癥結所在。
「真的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差錯,可能那些逆匪見刺殺不了鄭克塽,便想以鄭夫人作餌誘他出去,您放心,頤竹他們只是無辜的被牽連者,在鄭克塽出面以前,應該不會有事的。」
「應該不會有事!?」赫廉騰重復著宣瑾模稜兩可的安慰語句,知道從這個精明的男子嘴中是得不到一點真正的消息的。
他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挫敗與驚慌,深深地冷凝一眼宣瑾,「希望如宣瑾貝勒所言,否則赫廉騰一定會雙倍奉還今日之恐。」他大踏步地走出休息室,重重的步子踏得地面部有些震動。
宣瑾受教地點頭,示意其他受驚的貝勒格格們不要見怪,重新執起茶壺閑聊瑣事。
收網的時間快要到了,有一點赫廉騰說得沒錯,他也無法完全保證頤竹與赫克律的安全。
真是個惱人的問題!宣瑾喝著上好清茶,眉頭卻越皺越緊。
※
隱隱的痛自腦後一波一波地加重,好像是起了個包。頤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想伸手去撫模腦後的腫塊,卻發現動彈不了。粗糙的麻繩緊緊地勒住她的四肢,磨得細女敕的皮膚上滿是鮮明的紅痕,忍不住低聲申吟。
頤竹緊張地轉頭,逐漸適應黑暗的視線清明起來,她看到身邊幾步遠的地方同樣被捆得結實的兩個身影,「律兒,鄭王妃,你們都還好嗎?」
「額娘,我沒事,您呢?」
「我……」
「該死的,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賤民居然敢搶掠皇家馬車!?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敢捆我?來人哪!還不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頤竹還沒來得及回應赫克律的問話,就被鄭王妃的厲吼嚇了一跳。
愣愣地看著一臉怒氣的鄭王妃,她直覺地安撫她的怒氣,「鄭王妃,您先別著急,我想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她下意識地說話,腦子里是一片混亂。
這里觸目所及全是成堆的麻袋,他們所處的地方好像是個小貨倉,而且很久沒人來過了,全是灰塵與蜘蛛網。
奇怪!他們三人本在馬車上坐著,听到車外趕車的太監說到了與南區交界的商街,馬車慢了下來,她剛想掀一下車窗看看外邊的景象,就被人從腦後一擊,然後……便在這兒了!
「我們真的像宣瑾哥哥料的那樣被掠了嗎?可是廉騰他們在哪兒?宣瑾哥哥不是說,只要我們裝裝樣子就好了嗎?」她狐疑地低喃,覺得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是卻不驚慌。
赫廉騰會來救她的,她相信他。
「放我出去,听見沒有?快放我出去。我是鄭王妃,御命的順應王妃,你們膽敢把我關在這種地方!還不快放我出去……」歇斯底里的怒罵連連,鄭王妃看都不看頤竹一眼,猶自叫嚷著威脅的話語,盛氣凌人的態度,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身入險境的階下囚。
「額娘,你剛才說什麼?宣瑾貝勒什麼?」赫克律听見頤竹的低語,警覺地瞥眼看向閃躲著他眼神的頤竹。
他還听到阿瑪的名字,他早就奇怪為什麼宮中的馬車安排會出那麼離譜的禮儀錯誤,現在似乎猜到一二了。
麻繩綁得太緊,他連拾手都有些困難,更別說掏出懷中藏著的匕首了。
要命!他盡全力地蜷起身子,再差一點兒就模到匕首了。那是二叔從山西帶回來送他的禮物,他因為喜歡而帶在身上,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沒,我沒說什麼。」頤竹不安地搖頭,她答應過宣瑾要保密,不能告訴別人,即使是「兒子」也不可以。
赫克律懷疑地看著頤竹,微嘆著搖搖頭。他這個新額娘真的不適合說謊,臉紅得像火燒一樣,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可現在不是探詢的好時機。
他提起雙手,用力一劃,嘶--鋒利的刀鋒切斷了麻繩,也在他的手背上留下鮮紅的血印。
「額娘,手伸出來。」俐落地解了腳上的束縛,赫克律用匕首割開頤竹與鄭王妃的繩子。
雖然極度討厭那個自大、不識好歹的女人,可她畢竟是御封的順應王妃,皇叔很重視鄭克塽一家,他們是大清最有名的降將之一。
「走--」他站起身,握著匕首走在前頭,雖然只是個孩子,可他是這兒唯一的男子。
「嗯。」頤竹跟在繼子後面,緊張地吸吸鼻子,走了好幾步才發現身後沒有跟隨的腳步,奇怪地回頭,「鄭王妃,你跟在我後面,我們快點出去吧!」
「跟在你後面?我是什麼身份要跟在你後面?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小丫頭,哼!我可不想自貶身份。」
「鄭王妃,這兒很危險的,我們快走吧!我想宮里的人一定發現我們不見了,正找我們呢!我們……」
「別我們、我們的,你要走你走好了。我哪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早就奇怪了,宮里怎會要我和人同乘馬車?這樣想來,哦……你根本不是什麼王妃,你和抓我的人是一伙的,太可怕了!你們這些賤民……」
「鄭王妃,你誤會了,你……我們……」頤竹著急地解釋,她真的感覺到危險,再不走,真的可能會走不了。
「額娘,她不想走就由她好了,我們快走,大不了再找人來救她。」赫克律拉拉頤竹的袖子,不耐地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