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頤竹能認出他與赫廉騰的不同,這只是小女孩的把戲,踫巧罷了。
「你不是赫廉騰,我從來沒听說過廉騰有孿生兄弟,還是這根本是個陰謀,你殺了他,偽裝成他的樣子!」頤竹恐懼地顫抖,強迫自己與赫廉躍對視,眸子因為假想而充滿悲痛的仇恨,「你殺了他嗎?你……我要告訴他們,我要告訴克律與小叔,你……嗚……」她悲憤的喃語被赫廉躍用掌搗住,鐵門外響起獄卒的腳步。
「王爺,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我剛才看錯了,以為我的茶壺被摔碎,幸好沒有,你先下去吧!我再和她說一會兒就好。」
「是,王爺。」獄卒搖動著手中的鑰匙走開了。
赫廉躍放開搗住頤竹的手,「你是怎麼看得出我與他的不同?連我們的額娘都沒有真正分清過我們。」
「你是廉騰的兄弟?」頤竹停止了掙扎,入神地听著赫廉躍的話,「我以為廉騰只有一個弟弟。」她難為情地垂下頭,看著赫廉躍手掌上的傷口,「你不要緊吧?對不起。」
「不過是個小傷口。」赫廉躍不在意地甩甩手,銳利的眼盯著頤竹自責的臉,「你用不著內疚,赫廉騰如果知道你咬了我,只會喜歡你,不會怪你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頤竹費力地解釋著,覺得夫君的這個兄弟與赫廉海完全不同。
「你是什麼意思都無所謂,我要的是你的答案,你怎麼分辨出我與他的?」
「感覺不一樣,你的樣貌動作都很像廉騰,可是廉騰不會那樣對我,即便在生氣,他也是很溫柔的,而且,他從來不叫我福晉。」頤竹小聲地回答。
「感覺?」赫廉騰是溫柔的?她在撒什麼漫天大謊?赫廉躍忍耐地看著頤竹,「你說他不叫你福晉,那他叫你什麼?」
「竹兒,廉騰都叫我竹兒。我沒有騙你,廉騰是和你感覺不一樣,而且……而且你脖子上沒有玉佩。」頤竹看出赫廉躍的懷疑,睜著大眼,誠心地解釋著︰「我看了你的脖子,你的頸項上是空的。」
赫廉躍點點頭,恍然大悟地模向自己空蕩蕩的頸子,「我怎麼忘了,他頸中有傳承玉佩,你倒是精明得很,懂得看真正的權符在哪兒,比玄敏要聰明多了。」他眯起眼,「好了,我得到我要的答案了,你也可以放心,赫廉騰沒死,他也不在這
兒受罪,你可以走了,而且不用再來。」
「我知道了。」頤竹怯怯地應著,皺眉思忖地斜瞥赫廉躍,良久才從頸中拉出隨身戴的玉佩,小聲地問他︰「你說的傳承玉佩是這一塊嗎?」
赫廉躍聞言抬起眼,盯著頤竹胸前的玉佩,上好的質地在黑暗中泛出光暈,鏤空的「穆」字清晰可見,「你戴著這塊玉佩,那他頸上戴著什麼?」
「我的溫玉佩,我們十二年前交換的。」頤竹被赫廉躍專注的眼光嚇到,誠實地回答著他的提問,不喜歡他眼中突起的熾光,有一種滲透似的覺悟。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時不肯把玉佩給她,原來他一直不在意她,一直都沒在意過她。」赫廉躍輕聲自語,盯著玉佩的眼中浮起絕望的悲痛。
「你沒事吧?」頤竹擔心地看著他。
「我很好,只不過才發現自己被人耍了而已。」赫廉躍垂下眼瞼,再抬起時已恢復冷然,「你不是想見赫廉騰嗎?去八大胡同里的紅袖招吧!他一定會去那里的。」
「噢,好,謝謝你,二叔,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頤竹欣喜地記下赫廉躍說的消息,想到可以見到真正的赫廉騰,雀躍地笑了。
「我叫赫廉躍,克穆親王福晉,你是不會從別人那里知道我的存在的,別費心了。」
「好吧,那你保重。」為什麼她從沒听過他的名字?听他的意思,似乎別人也不知道他的存在,為什麼?
頤竹叫著獄卒,在羅袖的陪伴下走出宗人府。
她有預感見到了赫廉躍以後,她才真正走進了丈夫的世界,有些興奮。
赫廉躍代替廉騰待在宗人府,那麼廉騰在外邊干什麼?故意擺月兌了克穆親王的顯赫身份,他到底想干什麼?
※
自制的各式夜燈吊掛在各具特色的攤子前面,京城的繁喧在白天之後顯出另一種為男人們準備的美。
馬車在石板路上平穩地前行著,窗內一雙大眼好奇地偷瞄著自己從沒有機會熟悉的另一面京城,興奮的光隱約地跳閃在眸子里。
頤竹看見前方胡同人口的紅彩宮燈,知道自己就要進入聞名的風月酒場,緊張地抿緊唇,一顆心隨著馬車的前進而起伏。
八大胡同是女人的禁地,如果她在見到赫廉騰前被發現,不但自己會從此拾不起頭,而且還會給已經岌岌可危的克穆親王府,帶來毀滅性的名聲打擊。
擔憂地皺緊了眉,她交握住雙手,用力地絞著手指。她已經沒有辦法退縮了,想起白天在宗人府的黑牢中看到的赫廉躍,與回府後見到跪昏了身子而被從宮里送回來的赫克律,頤竹只能深吸氣,壓下多余的顧忌。
她要見到真正的赫廉騰,弄清所有的疑問。
「客倌,到了。」馬車在街邊停了下來,雇來的車夫打開車門,請清秀的白衣書生下車,欣喜地接過多賞的銀票,心地不錯的車夫忍不住仔細地看了看頤竹,小心地勸她︰「客倌,這兒可是銷金磨神的地方,年輕人又不是世襲的八旗貴冑的話,還是別去的好,會上癮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頤竹感激地點點頭,抬眼確定了一下目的地,「紅袖招……」她低聲地念著,舉步跨進了門檻。
「有客到……有客到……」
白玉鸚鵡按習慣見人便喊,尖細的聲音把忐忑的頤竹嚇了一跳,她吃驚地發現清雅廳堂中諸多有過數面之緣的滿族貴人,顧不得欣賞紅袖招與她從書中所看的妓肆茶館的不同布置,她盡量地找個沒人注意的小角落坐著。
男人們都在翹首等待著什麼,她不敢出聲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縮在一邊,學其他人等著。
驀然,她心里有一絲的後悔。她不該連羅袖也瞞著,一個人偷跑出來的,由小扮一手調敦出來的羅袖已成了她的軍師,總能在適當的時候給予她幫助。
她注意到其他人身邊的小廝,早知道她也可以讓羅袖扮成小廝跟著,唉……
「怎麼還沒開始?時辰不都過了嗎?」坐在頤竹旁邊的太師椅上的男人不耐煩地轉過頭,問另一邊的朋友。
頤竹認得那是吏部的三品大人,平日里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此時卻眯著眼,吃吃地笑著,一手搭在那問話的男子肩上,曖昧地壓低了聲音。
「急什麼?時間越長,代表今天的戲碼越有看頭。紅袖招什麼時候讓人失望過?」兩個男人相視嘻笑著。
她不安地站起身,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是太莽撞了,可是來不及回頭了,連接內院的走廊上跑過來一個俊秀的小廝,對著廳堂中的男人們恭敬地伏子。
「勞各位大人久等了,彩燈已點亮了,大人們請……」他話音剛落,廳堂里的男人們便迅速地動了起來,爭先恐後地往後院跑,頤竹遲疑地站著,不知該不該跟從。
「這位大人是第一次來紅袖招吧?」小廝發現了頤竹的猶豫,以為她是個初逛窯子的少年,機靈地攔住她後退的路。
她穿著雖然簡單,卻是價值不菲的上好料子,小廝慧黠地眨眨眼,決定留住這個客人,好好敲她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