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親貝勒?不就是克律嗎?皇上開玩笑的吧?他們兩個一個八歲,一個才四歲,兩個小女圭女圭而已,就要指婚嗎?都不知道他們自己是不是願意呢!」頤竹奇怪地瞪大眼,不相信地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好友,「你騙我的吧?」
「你就當是吧!皇上只是私下跟幾個近臣提過,真要指婚,也會等格格滿了十五之後,倒是你,真急得像人家的額娘了。」
「我本來就是他的額娘嘛!」頤竹直覺地嘟囔,認真地回著好友的調侃︰「我一定要問清克律的意思才行。」
「如果皇上硬指,赫克律又另有所愛呢?」
「那我就想法子讓皇上改變主意,總之我支持克律的決定,他只有娶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幸福。」
「是嗎?那嫁了自己喜歡的人以後,你幸福嗎?」昶璨平靜地問著。
頤竹身子一僵,慌亂地躲避著她探尋的視線,喃喃地結巴著︰「我……我……」
「福晉吉祥,昶璨格格吉祥。」羅袖適時地從涼亭後走出,解了自己主子的圍。
「羅袖,王爺他今晚回來用飯嗎?」頤竹焦急地問著,看著貼身女侍垂下為難的臉龐。
「王爺說有事要與其他大人商議,今晚會在宮署里用飯,請福晉晚上也不用等了,早些睡。」
「是嗎?」她強作歡笑地點點頭,「也好,昶璨,今晚就晚些回去,和我一起吃飯吧。」
「好啊!反正今晚阿瑪與額娘去參加德王府的壽宴,我回府也是一個人吃飯。」昶璨點頭,故意加重自己的語音,在說到德王府的壽宴時刻意地低頭,瞄到頤竹錯愕的眸子。
「德王府的壽宴?」
「是啊!德王爺今晚大宴京里的同袍,賀他七十大壽,听說連皇上也要親臨到賀。你知道的,德王爺可是皇族中與皇上最親的一支,今晚的壽宴一定很熱鬧的。」昶璨裝作不經心地解釋著,注意到頤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是嗎?這麼重要的壽宴,我都不知道。下午廉騰特地穿了御賜的袍服,就是為了參加壽宴吧?都沒有人告訴我。」頤竹低下頭,止不住的水珠一滴滴地從眼角落下。
赫廉騰是真的不喜歡她了吧!情願一個人出席德王爺的壽宴,明天,消息也許就會傳遍京城了,連阿瑪都會知道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才嫁人兩個月便失了寵。
「他騙我……」頤竹委屈地嘟嚷,終于忍不住將頭埋入膝間,小聲地抽泣起來,「他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唉……」昶璨搖搖頭,放下團扇的手伸向頤竹,輕拍著她的背。
懊做的她可是都做了,可是頤竹哭得這樣傷心,看來是真的對赫廉騰動了感情。她心疼地摟著好友,微微責難的眼神與站在一旁等喚的羅袖相對,傳達著只有兩個人才懂的訊息。
計劃已經開始了,她的責任也盡了,下面就看頤竹自己的了。
天邊夕陽下了,落霞余暉散盡,天就要黑了。
※
德王府內,燈火通明,忙碌的家僕慇勤而又周到,平日里稍嫌空曠的府內,此時卻熱鬧得猶如市集。
「克穆親王爺到……」隨著大門口迎客家僕的一聲長報,身著暗金色御賜王袍的赫廉騰跨進德王府,高昂的偉岸身形,讓隨同各位大人們前來賀壽的女眷們看媚了眼。
「赫王爺大駕光臨,真讓德王府蓬華生輝啊!」負責迎客的德王府二貝勒德鈺示意旁邊的家僕進去向父親通傳,一邊熱情地拉過赫廉騰,帶他往內堂走。
「德鈺貝勒客氣了。赫廉騰一向久蒙德王爺照顧,這次恩師大壽也沒什麼好送的,這里有一份薄禮,還請貝勒先代王爺收下。」赫廉騰朝身後一揮手,跟著他的僕人立時奉上禮盒。
德鈺貝勒恭敬地收下,感覺到手上的沉重,「這麼重的心意,阿瑪一定會收到的,謝王爺。」
「正紅旗貝爾薩王爺同額真貝勒到……」
「呦!貝爾薩王爺也到了,赫王爺……」
「德鈺貝勒不必管我,先去迎貝爾薩王爺他們吧!」
「那……赫王爺請自便,德鈺告退。」
「嗯,貝勒請……」赫廉騰看著德鈺匆忙地往大門口趕,與幾個相熟的大人打過招呼後,逕自沿著長廊向內府走。他默念著上次見面時宣瑾說過的地址,熟悉地轉向,順利地到達德王府中大貝勒的獨院。
「赫王爺總算到了。」西跨院的主房中,宣瑾早坐在一邊等待著主角到場。
赫廉騰向宣瑾點頭示意,將眼光對著背對著他坐的另一名男子,狐疑地挑起眉,淡淡地打著招呼︰「律聿貝勒怎麼不在前堂幫忙?今兒個人可是多得很呢!」
「有二弟他們在,不需要我出面的,赫王爺,您多慮了。」懶洋洋的回答從側面傳出,從背著光的軟榻上坐起身子的律聿對赫廉騰笑著,滿意地看到黑眸中的驚訝,掀開的唇角含著張狂的惡意,等著看好戲地指指赫廉騰先前錯認的人,「好心」地提醒︰「王爺,這兒有個故人可等了您很長一段時間了。」
「是嗎?」赫廉騰的眼漸冷,盯著眼前這看來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沉下心神,嘆息著轉向宣瑾,「怪不得宣瑾貝勒對先前的計畫那麼有把握,也不怕赫廉騰同時在兩地出現而穿幫,原來是早找好了替身。阿躍,你還不轉身來見見大哥嗎?」
「不愧是克穆親王爺,大哥,好久不見了。」背對赫廉騰的男子笑著,緩緩轉過身子,一張略嫌蒼白的臉出現在亮堂的燭光下,深遂的眼與深刻的冷峻氣質,竟與赫廉騰長得一模一樣!
「听說就連老克穆親王與福晉都無法分清你們兄弟,再加上現在知道赫廉躍將軍的人都不在京里,我們大家都可以放心了。」宣瑾望著赫廉騰,爽朗地笑著。
「是啊!的確可以放心。就算有人知道阿躍,也無法分清我們兩個。」赫廉騰目光緊盯住弟弟。
「我會很傷心的,哥哥。」赫廉躍回應著哥哥的瞪視,不示弱地笑著,兩個兄弟膠著的目光,就像前世的宿敵般。
「既然一切就緒,計劃便可以開始了。」宣瑾平和地開口,與律聿交換了一個眼神,感興趣地翹起唇角,深思的目光在孿生兄弟的身上流連。
漢人們傳說長得一樣的兄弟是前世仇怨的今生延續,看這一對滿人兄弟的情況倒是有趣得很,這一次的行動,應該很好玩!
※
匡啷!
重物落地的聲音,將原本就睡得不安穩的頤竹猛地驚醒,張開眼,她迷糊地看著眼前一切。
主房里被僕人重新點燃了燈,端著熱水,捧著茶壺的家僕們來來回回地急走,一面花稜銅鏡不知被誰踫到了地下。
「羅袖、羅袖……」她搞不清楚狀況地喊著貼身侍女,哭腫的大眼酸澀地疼痛著,「發生什麼事了?」
「福晉,王爺回來了,他……他喝醉了。」羅袖從床前的架子上取下外袍,替坐起身子的頤竹披上,「王爺醉得很厲害。」
「喝醉了?」頤竹披上袍子,穿上繡鞋站起來,听到房外漸近的喧嘩聲,一個嗓音低沉地嚷著︰「別管我,來,再敬德王爺一杯……」
「福晉吉祥!」家僕們看到頤竹,立刻躬身行禮。
「別多禮了,快將王爺扶到榻上去。」
「是。」攙著赫廉騰的三個男僕合力將主子推到楊上,頤竹焦急地坐到丈夫身邊,看著他暗紅的臉,酒氣順著他的呼吸彌漫在空氣中,暗金外袍上淨是點點的酒漬,「拿熱毛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