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媛的話已經失去可信度。她又灌了一口熱水。
「就算他要和你結婚好了,可是我得先跟你明說,我們家里的人是沒有人會贊成的。我知道你被你前男友拋棄的原因。很抱歉我請征信社調查你,為了沂泱,很多事我這個做母親的都得費點心思。」她是那家征信社的長期客戶,以前請他們掌握丈夫的行蹤,現在她利用他們來對付兒子的守口如瓶。
她被調查了?長這麼大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征信社的目標,那些偵探一定首遭遇到這麼乏善可陳的案件吧!一陣涌起的笑意又讓她咳個不停。
「身為女人我很同情你不孕,可是沂泱是唐家的獨子,他勢必要傳宗接代的,難不成你要忍受他和別的女人外遇,有私生子嗎?你之前的男友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跟你分手的?你該記取歷史的教訓。」
「我們……」沒有要結婚。她沒法把話說完,不是因為咳嗽,而是話被截斷。
「我知道我很過份,可是我也是為了你著想。你有听過豪門深似海這句話吧!我是過來人,所以才不得不提點你。你有本事抓住沂泱一輩子嗎?到時候入了門,就等于入了冷宮啊!」蔣媛說得正是自己的寫照。
這番話攻進她的心坎。
「還是趁早和沂泱分手,對你絕對是好的,否則等到他視你如敝屐,豈不難看?你應該對于他的過去有些耳聞才對,他從沒跟一個女人交往超過半年的。」
如果真如蔣媛所說的半年之期,她的心絕對會支離破碎,而她沒把握這次需要多久的療傷期。蔣媛雖然說了許多戲詞,也做了夸張的假設,可是至少清楚的表明立場——蔣媛不會喜歡她。同時,也使她不得不對兩人的關系進一步深思。
隨之而來的劇烈咳嗽也打斷了蔣媛還想繼續發表演說的意圖。
「我今天說到這里就好,你給我一個答覆我就離開。」她快人快語。
她當然知道所謂的答覆為何,不就是希望她點個頭,同意和唐沂泱分手。不過,不告而別的戲碼她演不來,倘若她真的想結束這場戀情,還得蔣媛霸道的兒子肯放手才行。
「我會考慮。」她艱難的說完,聲音沙啞。
「OK!你好好考慮,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看她病得不輕,蔣媛也不好為難。
出了咖啡廳,蔣媛攔了一輛計程車。
「楊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看她蒼白的模樣,像是隨時會昏倒在路上。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但不代表她毫無同情心。
「謝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她忍住咳意,勉強回答。
「今天我找你的事,別對沂泱說。」
當然,這是老規矩,不是嗎?
「你好好保重。」蔣媛乘著計程車呼嘯離去。
楊祈男確定自己病情加重了些。
她慢吞吞的在街上晃著,後來實在不行了,她不再虐待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去醫院。
她到了呂國邦的診所,被他強迫在病床躺了個把鐘頭,吊了點滴才肯放人。
「生病了還在大街上晃,難怪會燒到四十度。」好好先生難得訓誡她。
她迷迷糊糊的點頭,管他說什麼,打算先睡一覺再說。再醒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是蕭秋娟叫醒她的。「你怎麼在這里?」她用破鑼嗓發問,這家伙絕對不是來探望她的。
「我最近常來呀!」與她相較,蕭秋娟像朵春天的花。
「你生病了喔!」不然干嘛沒事往醫院跑。
「你才是病得不輕。」她捏了她一把。
「我是病人!」楊祈男吃痛抗議。
「我來找國邦的。」
柄邦?她听了渾身起雞皮。
「你干嘛那種臉?」
「你們在交往喔?」她問得直接。
「算是吧,剛開始而已。」蕭秋娟嘴里說得平常,心里卻是甜滋滋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好好把握。」她是真的喜歡呂國邦這個人。
「那當然。」蕭秋娟眼波一轉,柔情似水瞬間化作戲弄。「倒是你,好好保重身體,你家老板一出國,就害相思病了啊!」
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女人正是替她免費打響知名度的始作俑者。不想落人口實,她決定再昏一次,好央求呂國邦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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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沂泱出國的第七天,她終于跟頑強的感冒病毒saygoodbye,可是公司有大半的人受她波及,可見病毒的戰力堅強。
一個禮拜不見他,思念當真是來得又猛又烈,和感冒病毒有得拼。這期間只接過他一通電話,他因為有公事打到公司找秘書,同事說她生病版假中,他才撥了電話到家里給她,兩人沒說什麼,她想睡覺,他大概也很忙碌,所以跟她說了幾句沒有營養的話後就收線。
這樣很好,不然她鐵定會因莫名其妙的浪費國際電話費大哭一場。
這一天,她也決定跟唐沂泱分手。
她沒辦法懷孕生子是原因之一。嬸嬸說不孕的女人是續弦或給人做小的命,她當然不會笨得去理會這種鬼話,卻堅信不嫁給獨子與長子。
「阿叔,你甘會怨阿嬸?」
她曾問過叔叔。他只是堅定的搖搖頭。
「你嘸想袂生一個囝仔嗎?」
「有想過。不過,既然天注定按那,我抹怨任何人。」
「阿嬤會怨。」她不只听過一次女乃女乃對嬸嬸的冷嘲熱諷。
「老一輩的人卡想抹開。我不是孤子嘛不是大子,楊家有你跟阿願叨好。」
她沒有不婚的打算,她會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但絕不要是獨子或長子,所以唐沂泱出局。這是她當初沒有設想到的問題,結果讓自己陷得這麼深,理所當然要為粗心大意付出代價。若不是蔣媛的一席話,只怕她到現在還傻傻的不知不覺。
害怕受傷是原因之二。唐沂泱蠶食鯨吞她全部的精神與生活,讓他接送、和他一起吃飯、和他一起看電視、和他一起上床,她和陳賦文都沒這麼親密。她害怕他一旦抽身,她會無法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她會空虛寂寞,變成一個空殼子的傻瓜。
「你太太去世的時候,你有多難過?」她曾問過呂國邦。
「就像在大海里失去浮木,獨自一個人奮力的往前游,卻不知道要游向哪里,自己還能撐多久,有一種不如溺死算了的想法。很不知所措。」
「你還是撐過來了。」
「我有兩個孩子,而且我很樂觀。」
「是嗎?我覺得我比你還樂觀。」可是她卻沒那麼堅強。
蔣媛提醒她,她根本抓不住唐沂泱。天可憐見,她沒有抓住任何人的野心,只想留住一個人在身邊而已,偏偏他是一只危險的花蝴蝶。
早死早超生是原因之三。既然沒有結婚的打算,再拖下去只是枉然,耽誤自己的和他的青春,沒必要再浪費另一個九年。
所以,她作了決定。由她來斬情絲,比較不會疼痛,至少她是這麼以為的。
「別這麼沖動,你應該好好和他談談的。」來探病的呂國邦在得知她的決定之後,語重心長的勸誡。
「我會。」都是成年人了,當然要用理智的方法解決事情。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可以嘗試一些治療不孕的方法,我有朋友對這方面滿有研究的,我可以幫你介紹。」
當她得知自己不孕時,她也和一個以上聲稱專家的醫生深談過,結論是她絕對不會去嘗試任何違反自然原則的事。也許是她消極吧,總覺得母親給她一個這樣的身體,她就尊重這樣的身體,就算她真的花盡金錢、時間心力而如願得到一個孩子,那麼她將會多麼的寵愛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擔憂他的人生,乃至于病態的想操控他的一輩子。當母親究竟是折磨她還是折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