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個月寄的三千元都跑到這里來了!」
「哪按內?」她看到存摺上的戶名是她的,而存款的數目有十幾萬之多!
「問你呀!」
「我哪按知!」每個月都要拿出一半的薪水給女乃女乃,她哪來的閑錢置產。
「阿叔偏心,有錢買厝給楊祈男,我袂出國攏沒錢。」楊得願向女乃女乃抱怨。
「你要出國干嘛?」
「念書呀!不然你以為我托福考假的喔!」
「我們家哪有錢讓你出國念書!」就算把她那間小套房賣了都不夠。
「女乃女乃那里還有老爸的保險金,再加上你的‘私房錢’就夠了。」
「喂!這不是我的私房錢好嗎?我也搞不清楚這些錢是哪里來的。而且,老爸的保險金不是早用完了嗎?」她要上大學的時候女乃女乃是這麼告訴她的,所以她半工半讀了四年,工作比念書的時間還多,還讓同學封了個搶錢婆的封號。
「哪嘸我錢抓乎緊,今日哪有剩?」
听女乃女乃理所當然的語氣,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欺騙她。就算她知道父親的保險金還在,難道她會為了錢吵得天翻地覆嗎?
「阿男,楊家以後攏靠你弟弟呢,厝既然是你的名,你給它賣掉,你阿叔抹說話。」
原來這就是今日三堂會審的目的,為了錢而天翻地覆的可不是她。她對房子當然可以不戀棧,可是倘若這真是叔叔買給她的,怎麼可以全憑她的意願說賣就賣。
「喂!楊祈男,你不會是想獨吞吧!」見她遲遲不作聲,楊得願怕她會拒絕,于是用話激她。
「你說什麼呀!我不想瞞著阿叔,何況地契和存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都還沒弄清楚。」
「你跟阿叔說,阿叔就不會讓你賣了啦!」
「為什麼?」與她的疑問同時響起的,是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媽,進德轉來啊!袂按怎?」楊何千玉神色緊張。地契和存摺是她在房里找到的,如果楊進德追究起來,頭一個遭殃的一定是她。
「袂按怎?叫伊解釋乎我听呀!叫伊解釋伊買厝的錢是位叨來。」楊李秀英則是老神在在。雖然這個兒子脾氣固執,但是她就不相信他會連母親的話都不听。
「阿叔。」兩個小輩同時對踏進門的楊進德喊道。
「嗯。」他只是應了聲,一邊將背包放在五斗櫃上。
「進德我問你,你哪按有錢乎阿男買厝?」沒有任何的開場白,楊李秀英直接切入主題。
楊進德愣了一下,隨即看到躺在桌上的「證據」。
「阿玉,你翻我的桌子!」他臉色陡變。
「我……」
「伊是你的某,為哈米抹凍翻?」楊李秀英首遭替媳婦說話。
「進德,你哪按有錢買厝?」楊何千玉見有婆婆撐腰,膽子也跟著大了。
婆媳難得的沆瀣一氣,卻是沖著他來的。楊進德賭氣,閉著嘴不開口。
「你有錢買厝乎阿男,阿願袂讀冊攏沒錢。進德,阿願嘛是你小漢看到大漢,做人阿叔按內做甘對?」
「有心袂讀就自己去賺。」
「你忍心看囝仔辛辛苦苦?我憮管你到底想袂按怎,阿玉有一個朋友想袂買厝,我決定叫阿男甲厝賣掉。」
「抹凍賣!」他頂撞。
「一定要賣!」楊李秀英是吃了秤鉈鐵了心。
楊進德听了火大,口拙的他找不到適當的言詞表達他的怒氣,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抓起桌上的存摺與地契就往外沖。
「進德!」
「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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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長長,楊祈男走在小時常常玩耍的小路上,沒有回憶的閑情逸致,她邁著步子,追了好長一段路,才趕上健步如飛的楊進德。
「阿叔。」她氣喘吁吁。
他看了她一眼,悶悶的停在路旁,仍是一聲不吭。
「阿叔,嘜生氣呀!」她扯扯他的衣袖。
「是伊太超過。」隔了一會兒,他才開口。
「阿嬤跟阿嬸嘛是為楊得願好。」
「為伊好嘛抹凍伊袂按怎都按怎。」
在他眼中,他們兩個都是兄嫂的孩子,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他自認向來沒有偏袒誰。可是當年幼的孩子逐漸長大成人,重男輕女的長輩所給予的差別待遇也逐日明顯。楊祈男大學四年半工半讀,住學校便宜的宿舍,楊得願卻是一天到晚開名牌車、載一票狐群狗黨四處吃喝玩樂,嫌學校宿舍擁擠不自由,還在外頭租賃一間舒適的小套房。同樣都姓楊,卻因為性別不同而過著天南地北的生活,楊祈男從不埋怨一句,自始至終仍然維護家人,將一切看在眼底的他怎麼能不心疼?
「楊得願成績一直真好,英文抹丑,阿嬤她們嘛是盡量給伊栽培。」
「伊可以學你半工半讀。」
「去外國讀冊卡辛苦,嘛不一定找有頭路打工。既然袂讀就好好讀,嘜乎伊為錢煩惱讀抹下冊。」
她說的道理他當然明白,可是她完全不為自己著想,所以他才要為她打算啊!
「好的攏乎伊,按內你咧?」
「阿叔,我知道你是疼我才買房子給我,也知道你是怕女乃女乃她們知道這件事,所以沒告訴我。我也知道因為我沒多少錢可以存,所以你就每個月幫我存三千元的好意。」她站在他身旁,有些哽咽。「阿叔,其實現在就算我沒有房子住、沒有十幾萬的存款,我還是很開心,因為我知道你這麼疼我,這麼為我著想,就好像是我……是我爸爸一樣。」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心里為她那句爸爸而激蕩著,禁不住熱淚盈眶。
「阿叔,你嘸高興喔?」
「嘸呀!」他悶悶的應了聲。
「如果把厝賣掉,你甘會嘸高興?」
「會。」他答得利落,直挺挺的背影訴說著他的堅持。
她不是頭一次領教他的固執。
「阿叔,房子是你買的,當然由你作主,可是我堅持把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因為如果房子是我的,我一定會把房子賣掉。我不想為了錢跟女乃女乃鬧翻,這樣子很不孝。」
他知道她的顧慮,畢竟現在這筆錢曝了光,家里的人是不會不聞不問的。就是擔憂這種情形發生,所以才會瞞著眾人。
「厝本來是袂乎你的嫁粒。」
她笑著挽著他的手臂。「誰娶到我就是他的福氣,還敢討嫁粒!」
始終僵直的唇線終于見到一絲笑意,楊進德黝黑剛直的臉柔和不少。
「阿叔,你哪有錢買厝?」他的薪水也是按月繳入「楊家公庫」的。
「我一直有在新竹的武術館兼差,嘸乎你阿嬸知,每個月加減存一點。後來我跟同事買股票,台灣股市嘟好在起,乎我賺抹少。」
「哇!原來阿叔這麼會投資理財。」
「我是運氣好。」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以後我錢攏交乎你,你幫我去買股票。」
「黑白亂來。」
她愛嬌的笑了。經過一番折騰,心情放松之後才發現肚子正在鬧空城記。
「阿叔,我月復肚夭啊!轉來吃飯好嘸?」
楊進德點點頭。
兩個人齊步回去,楊祈男挽著叔叔的手沒放,因為,她想嘗嘗和父親一塊散步的感覺。
最後,在家人半脅迫的協議之下,終究還是決定把房子給賣了。
對楊祈男而言,她一點都不覺得有所損失,因為她本來就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一間房子,所以瀟灑得很。楊得願無法了解她的心情,不懂為什麼即將被迫搬家的她還笑得如此燦爛,其實,別人都不曉得,她得到的,是多麼珍貴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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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一直是企業界里響的公司,不只是十數年來總收益持續保持上揚之姿,同時,唐家的每一份子個個都是吸引外人目光的璀璨寶石。以唐氏創辦人唐正順為例,年輕時的風流倜儻至今仍是社交界津津樂道的話題,與他交往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更不乏出身貴族的名媛淑女。而後,他雖與當時紅透半邊天的電影女伶蔣媛結為連理,風流韻事卻從未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