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民知道。」大夫一躬身,隨著小魯子去抓藥。
奴才們進進出出,忙著更換一盆盆的冰水,伺候著昏沉沉的小榜格。
慕璽則是一夜未眠,坐在床沿直到天亮。
第八章
一直到了早上,輕虹的燒才漸漸退去。
眾人皆忙得天昏地暗,一整夜不停地更換輕虹額頭上的布,每隔三個時辰,就得喂她服藥,輕虹的高燒才得以退去。
「額娘……」她昏昏沉沉的頭還是好重,干澀的喉頭仿佛有千斤重的沙袋壓著一般,難以言語。
慕璽听著她的囈語,連忙撫模她的額頭,呼了一口氣。
「額娘他們全被我趕回去歇息了,你怎麼樣?」慕璽的聲音輕柔地在她耳際響起,他的大掌撫模她無遐的臉蛋。
「慕璽?」她微微睜開眼,視線渙散,看不清楚。
「你有好一點兒嗎?」
她開口討水喝。「我想要喝水……」她艱難的好不容易才說完一整句話。
慕璽連忙去倒了一杯水。「我喂你。」他扶起輕虹,溫柔地喂她水喝。
「怎麼樣?還很累嗎?」
輕虹在慕璽的胸前休憩,渾身無力,不勝嬌弱的模樣,連氣息也是淺淺的,胸口沒有什麼起伏。「我昨兒個怎麼了?」
「病了。」他扶起她嬌軟的身子,免得她倒下去。「你發著高燒,咱們連夜給你請大夫,額娘她們也照顧你一夜了,這會兒才下去休息。」
「我病了?怎麼會?」她還以為慕璽在說笑。
「瞧你這個樣子,一點活力和朝氣都沒有,不是病了,那是什麼?」要是他平常這麼摟著她,她早就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哪里會像現在這個嬌順的模樣。
「不會的,我一向身強體壯……」
她的記憶只到了昨天出嫁,她被送到新房,然後頭很重,肚子很餓,想吃東西,結果好象倚著床邊的柱子睡著了。
「說你病了,你就是病了。」他好象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對了,再等一下會有奴才們端藥過來。」
「藥?」輕虹听到這個詞兒,馬上跳起來了。「我不吃,我絕對不吃!」
慕璽挑眉。「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用灌的了?」這時候還耍脾氣。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而且已經退燒了,好很多了,不要你多事!」她馬上回復生龍活虎的模樣,剽悍地強調自己的強壯。
「燒退了身子就不用補嗎?」兩頭獅子猛然開罵,鬧得轟轟烈烈。
「我才不要!那些藥、那些補品,我通通都不要!」輕虹對他扮了個鬼臉。「你要吃,你自己去吃,你休想我會吞下肚子去。」她嚴正地聲明。
「這些全都是為你好,你的身子這麼羸弱,才一場出嫁迎親,就發了高燒,身子若是不補,以後生孩子怎麼辦?再大病一場怎麼辦?」慕璽氣瘋似的大聲狂吼著,吼得門外經過的奴才和丫鬟們全都躲到一邊去。
「我很少生病的,你說這個也沒有用。」
把她當病人看待,簡直是小看了她。
「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兩個人的脾氣都好不到哪兒去,屋外的奴才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看看是不是要去請福晉來調解一番。
「如果你肯讓步,就不會這樣了。」怎能把責任都推給她。
「什麼都可以讓,就這一步我不讓!」他火大地吼回去。
她堅持她的原則。「要喝你自個兒去喝,我身強體壯,不需要!」
「你有膽再說一遍!」
慕璽惡狠狠地揪住輕虹的衣領子,惹得她狂怒大叫。
「說就說,君子用的是嘴巴,你這個人怎麼動手!」她奮力拍打抓住她衣領子的大手。「你說不過我就用拳腳,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我沒說過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把藥湯喝了,你要我做小人也可以!」他為了她好,而她居然把他的好意拿來踐踏。
「把藥拿走,你要我當小人我也說好。」爛詞兒,誰不會。
「你——」慕璽簡直快被她逼瘋了。
「我又怎麼樣?」她不喝藥,死都不喝!她的身體還挺得住,何必為了小小的發燒而逼她灌那種黑黑的湯?
外頭的奴才正捧著藥汁,雙手抖得跟什麼似的,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小魯子!」他朝門外一吼。
手上正捧著藥汁的小魯子害怕地回了聲︰「奴才在這兒。」
「要你向小寧拿的藥湯呢?你拿到哪兒去了?」慕璽的狂吼把屋頂吼得嗡嗡作響。
「在奴才這兒溫著呢。」小魯子囁嚅道。
「還不快拿進來?」
輕虹不甘示弱,插了話。「不準拿進來,扔掉!」她仍與衣領子上的大手對抗中,決不罷休、也不低頭,因為她沒有錯!
「扔掉?」為什麼她老是愛跟他唱反調?「拿進來!」
「是。」
「不準拿進來!」
「可是,貝勒爺……」
「我說拿進來!」
「我說不準拿進來!」
他到底要听誰的啊?兩邊都是主子,都不能得罪。
「我跟你講道理,你全都听不進去?」他咬牙,卻遲遲不敢對眼前的小女圭女圭動手,怕自己出手太重,輕虹羸弱的身子不堪負荷。
輕虹和他眼對眼,一臉無懼。「我不是听不進去,而是我討厭藥,我不喜歡藥,我不想喝!」而且她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慕璽沒有道理硬是逼迫著她。
「拿進來,我親自喂!」
「小魯子,不準拿!」
又來了,還不是回到原點,又在爭執了嗎?
才新婚第一天,理當是甜甜蜜蜜的,可為什麼這對鴛鴦夫妻就是愛這麼吵?
慕璽猛然放開她,三步並兩步地沖往前廳門口去開門。
他才一開門,就看到小魯子為難的眼神,他一把搶過藥汁。「你就在門外待著,等等再有什麼聲音就叫小寧再煎一碗,明白嗎?」
「明白,奴才明白。」小魯子抖著聲音說道。
砰的一聲,門就這樣被慕璽的大手使勁甩了去,門外的小魯子也嚇得不輕。
他怒氣沖沖地直進內室,看見輕虹警戒在炕桌的對面和他對峙,他想起她死都不肯喝藥的倔模樣,大掌一拍,和她繞著炕桌轉圈圈。
「喝不喝?」他沉聲逼問,手捧著一盅黑黑的藥。
「做夢!休想!」她不要,她死都不要!
「不喝?」慕璽狂怒,依舊和她繞著炕桌轉。「你不喝身體怎麼會好?」
「可是現在已經好了。」不再對他狂吼,她轉為溫柔的訴說。
「好了?」前一刻還病懨懨的,現在卻生龍活虎地跳來跳去和他吵,輕虹肯定是燒壞腦袋了。
「我現在沒發燒了。」瞧瞧她,只穿中衣也可以活蹦亂跳的。
「沒發燒也得喝,額娘說身子要補。」瞧她弱不禁風的嬌弱模樣,仿佛大風一吹、大雪一飄,她就會被風雪吹著跑一樣。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我不想喝就是不想喝,好可怕……」她知道慕璽已經被她氣到極點了,再這樣和他硬踫硬,不是兩敗俱傷,而是她一定會被他宰了。
「你不喝會更可怕!」他握緊拳頭,壓抑自己的怒火。
「可是……」仿佛有天大的委屈一樣,輕虹顫抖著雙唇,「可是……真的好可怕。」她不想喝那黑黑的藥。
「不許扁嘴!」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抱住她,甩掉捧在手上的藥盅,因為他的心肝寶貝比較重要。「別一副要哭的模樣!」他又沒有欺侮她。
「可是你欺負我。」輕虹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被他逼出眼淚來了。
慕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哪有欺負你。」
「我不想喝藥,一點都不想。」她搖搖頭,在他懷里感覺溫暖。
慕璽看了看地上的藥盅,都摔破了,還喝什麼呢?「可是你的身體會挺不住的,別任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