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浪費唇舌,我寧死不降。」常惠鄙夷地說︰「至于太子的尊敬,還是留給貪生怕死的軟骨頭吧,我常惠不希罕!」
他的倔強,撕下了生性殘忍的狐鹿姑最後一絲偽裝。「不識抬舉的東西,老子如此千般勸導,萬般討好,倒有錯了。」
他大罵著,抓起附近一根木棒。猛地向常惠打去。「好吧,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罰酒,老子就成全你,看你到底希罕什麼!」
瘦弱的常惠被一棒打倒在地,但他很快便站起來,還不屈地高昂著頭顱。
狐鹿姑更加憤怒,對手下喊︰「月兌掉他的袍子,把他綁在木柱上,臥在冰雪里,讓人的獵犬嘗嘗他的硬骨頭。」
幾個彪形大漢立刻沖過來,將剛剛站穩的常惠按倒,還扒掉他的袍子,沒等他站起來,就將他拖向後面,立著幾根栓狗鐵柱的狗棚中。
「奪我的命,隨便!折我的氣節,休想!」一路上的鐵器石塊刮破了他的單衣舊鞋,但他不懼死亡地高喊︰「士可殺,不可辱,大丈夫舍身取義,死得其所!」
「盡避嘴硬吧,等喂了我的獵犬,看你還有多少氣節!」狐鹿姑叫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沖突給吸引,誰也沒注意有個細小的身子,往荒野中的氈房跑去。
「獵犬!」喪心病狂的狐鹿姑繼續嘶吼︰「帶我的‘惡虎’、‘天狼’來!」
被綁臥在雪地上的常惠,在狐鹿姑的吼叫聲中哈哈大笑。
「笑?你竟敢笑?」狐鹿姑對他的奴頭心月復大吼︰「打他!打到他哭求!」
「住手!」就在那粗壯漢子想動手時,一聲厲喝傳來。
眾人回頭,見一身素衣裙的「常夫人」由遠處飛馳而來。
令人震驚的是,她人還在數十丈之外,發出的聲音,卻有如在耳邊響起。
芷芙滿腔怒氣,額圖趕去告訴她,常惠被太子打時,她恨自己竟然相信那個野蠻人的保證。
只著單衣的常面朝上、四肢大張地被綁在冰雪地里,而那個曾與她在氈房門口短兵相接、敗下陣去的奴頭,正手持鞭子,氣勢洶洶地站在他身邊。
芷芙怒火萬丈,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應該忍,因為一旦大開殺戒,她將會給皇上和常惠,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可她無法忍受常惠被這些胡夷蠻狗欺辱。
混蛋太子的保證,連狗屎都不如,今天她非得給對方點教訓不可!
「攔住她!」見她奔來,狐鹿姑大吼。
芷芙對他的吼叫和攔阻她的人,根本不予理睬,她一心只想救人。
「女人,站住!否則我連你也綁!」狐鹿姑再次大吼。
看到芷芙在鐵爐、風囊、木架,和企圖阻擋她的男人之間穿梭,漸漸靠近狗柱,而自己那麼多的手下都攔不住她時,他更加大聲地威脅︰「你再不站住,我就讓他受更多的苦。」
「那你就死定了!」芷芙怒喝。
「臭女人,竟敢威脅殿下!」狐鹿姑的心月復,那個早已對她心懷恨意的奴頭扔下皮鞭,揮著拳頭撲出來,想替主子出氣。「嘗嘗老子的鐵拳。」
眾人閃避,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奴頭的拳頭從無敵手,被他打一拳,不死也得殘;見他出拳,他們都認定芷芙會一拳斃命,可事實則大謬不然。
「娘耶,痛死老子啦!」
還沒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人們就見那奴頭哀號著退卻,並旋即抱著手腕,以自己的身體為武器,朝芷芙撞去。
芷芙根本不給他近身的機會,不避不閃,推胸一掌,那男人龐大的身軀在挨了這一掌後,竟如熔化的鐵石般癱倒在地,沒了聲息。
芷芙根本沒看他,就繞過他的身體向常惠走去。
狐鹿姑見她不僅不理自己的警告,還打死了他的心月復,不由大怒,揮舞著木棒沖過來,厲聲吼道︰「大膽漢女,你敢殺死我的人,我要你償命!」
芷芙一把奪過那根打向自己的木棒,喝斥道︰「少放屁,他還活著。」
從沒被人如此輕蔑而粗魯喝斥過的狐鹿姑,因被她忽然奪走木棒而失去平衡,當眾撲倒在地,染了滿臉的雪泥,羞憤得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抓住這個女人!」手下倉惶地將他扶起,他即暴跳如雷地抽出馬鞭,扔給身邊一個大漢,「打他,打她的男人,我倒要看看這女人如何護他。」
那匈奴大漢接過馬鞭,甩動著走向常惠。
忽然,凶猛的犬吠聲吸引了眾人視線,只見一人牽著兩條狼狗跑來。
荒漠草原狼多,為了保護人畜和捕獵,人們喜歡飼養獵犬,獵犬多由野狼馴化而成,因此凶猛有靈性,體態高大,而這兩條尤其凶狠。
看到獵犬,狐鹿姑立刻狂笑著下令︰「惡虎,上!咬死地上那人!」此刻他一心只想扳回面子,出出憋了大半天的怨氣,早忘了他父王不得殺常惠的命令。
一條渾身長著濃密長毛,犬牙暴凸,目光賊亮的大黃狗,立刻撲向常惠。
「去死吧!」芷芙怒喝一聲飛身而起,越過企圖抓她的人,揮舞著長棒短劍,撲向對常惠舉鞭的男人,她一劍削斷對方手里的鞭了,長棒則將他打得橫飛出去。
但她並未住手,順勢回棒,重重地打在那條已經咬住常惠腳的大狗身上,那凶惡的獵狗「嗷嗷」慘叫著,翻滾到鐵爐邊,倒地不起。
「該死的女人,你打傷了‘惡虎’!」听著愛犬的淒厲叫聲,狐鹿姑瘋了,狂吼道︰「放‘天狼’!咬她!」
這時的芷芙,已躍至嘴唇被凍得發紫的常惠身邊,但她沒時間為他松綁,只來得及撿起袍子,蓋在他身上替他擋寒。
「芷……走!那狗極……凶……」常惠用力抬起頭,吐著寒氣對她大喊。
芷芙匆匆看他一眼,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恐懼,但她沒法听完他想說的話,因為她的眼楮傅余光,正瞥見一條黑影,帶著令人驚悚的狺吼和狂氣撲至眼前。
那深亮的凶惡目光,和齜牙咧嘴的猙獰模樣,足以令獵物嚇破膽。
來不及細想,在黑色巨犬迎面撲來的瞬間,她仰倒在常惠身上,以自己的身體護著他,然後運功雙臂,右手高舉短劍,垂直向上,左手則緊握木棒橫放身側。
那條黑犬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向她撲來,柔軟的月復部劃過她高舉的利刀;她左手的木棒也同時往獵犬身上一擊-黑狗哀鳴著,跌向不久前黃狗翻滾而去的地方,腥熱的狗血噴濺得滿地都是,芷芙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
她翻身而起,想要解開捆綁常惠的繩子。
然而,月復部遭受重創的黑狗,雖然跌落地上哀號不已,卻很快就跳了起來,張著血盆大口,咬向無法動彈的常惠。
芷芙當即高舉手中的木棒迎向它,重擊它頭部,當即狗血四濺,黑犬嗚咽著癱倒在地,黯淡無神的眼楮低垂著,再也沒有了先前張牙舞爪經狠勁。
在場所有人,包括常惠,目睹這場驚心動魄的人犬大戰,再看到兩條凶猛異常的獵犬,轉眼間重傷倒地,不禁都對她的勇氣和身手大為震驚。
芷芙不理會別人,在確信惡犬無法動彈後,她就將木棒扔到地上,用短劍斬斷繩索,替常惠戴好帽子,扶著幾乎被凍僵的他走到爐邊,讓他烤火回暖,並替他穿好袍子,唯恐久病初愈的他再次病倒。
回過神來的狐鹿姑,首先奔向愛犬,看到黃狗頻頻喘息,黑狗腦袋開花時,不禁暴跳如雷,對芷芙大罵︰「臭女人,你——」
芷芙那把染著狗血的短劍,抵在狐鹿姑粗壯的喉嚨上,而她充滿殺氣的目光,令他戾氣全消,只能癱軟地哀求︰「夫……夫人,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