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咬牙切齒地說︰「她要是懂,我就不必這麼受苦。」
巫蒙看著他,忽然笑起來。「老天爺呀,鐵將軍宇文大人真的在受苦啊!」
「你給我閉嘴!」宇文泰小心地站起來,緩緩直起腰,吐了口氣後,往門口移步,嘴里碎碎念著。「小鮑主,等著瞧,我不會放過你!」
「下次大人得先護好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巫蒙好心提醒他。
「當然,今晚我會先給自己套上鐵護檔。」他想著不久後將與夫人的另一番較量,信心滿滿地回答,不理會自己走路的步子仍不太自然。
可是,事情並非都按人的期望去發展,那晚,宇文大人沒空去套鐵護檔。
夜晚降臨前,信使來報關中因天災而遭大饑,民心浮動,有士兵暗投東魏,搶劫糧草。
得此急報,他絲毫沒有耽擱,讓侍衛轉告靜寧後,立即啟程趕去處理。
對他的突然離去,靜寧感覺松了口氣。
能騎馬,說明她那一踢並未對他造成傷害,她懸了大半天的心稍稍安穩了,罪惡感也消除了。
現在,她唯一希望的是他不要再來招惹她,因為她也不想再傷害他。
***
寂寞憂傷的日子慢慢過著,沒有了宇文泰的干擾,她的心境較為平靜。
這天,天氣不好,無聊的她去皇宮看望新皇帝,可是見到他,令她想起死去的哥哥,不由得更加引起悲傷。
而且新皇帝也讓她感覺到無趣,雖然同樣出身皇族,但元寶炬的個性與元修大不相同。
元修好酒色,遇難膽怯,處事莽撞,但多少還有點愚勇和風趣,可是元寶炬完全就是個沒有腦子的木偶。
他謹言慎行,沉默寡言,那座皇宮就像座冷宮,才跟他在一起待了一會兒,靜寧就差點兒被憋死。
她相信,在危機四伏的宮廷內,在宇文泰那樣的鐵腕人物手中,她的這位堂兄會比她的哥哥更適合做皇帝。
離開皇宮後,她緩步回返天梁殿,苦寒的心情就像今天雨雪交加的天氣。
進殿後,香兒去取木柴,她則往北角臥室走去。穿過過道時,听見沐浴室內有女人的說話聲,不由得探頭看去,好奇哪個女人會躲在這里?
從半開著的門縫里,她看到自從皇兄死後又回到建章宮居住的珈珞。
「來嘛,轉過來嘛!」珈珞的聲音令人肉麻。
靜寧厭惡地皺眉,不知她用那樣惡心的腔調是在跟誰說話,一定是男人吧?
她再走近點,想看清楚那人是誰?
這時珈珞移開,靜寧看到那人的部分側影,當即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宇文泰!他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赤果著身體跟這個女人廝混!
無法克制的怒火在她胸中燃燒,她雙眼如劍地刺向里面坐在水桶邊的男人。
珈珞一手撒嬌地撫上宇文泰結實的胸膛,柔媚地說︰「黑泰,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壯美,我真的好喜歡你,不過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呢?既然那個傻氣的小鮑主不在乎你,你何不讓我來伺候你呢?」
沒有回應,他保持沉默。
靜寧不知道他在干嘛,猜想他正享受著珈珞的撫模。
「怎麼了,干嘛不說話,我嚇著你啦?」
「沒有。」他終于開口了,似乎壓抑著申吟。「不過,我對你不感興趣,你何不拿開你的手,離開這里,去找願意接受你伺候的男人玩那種游戲?」
「你真是無情,可是我就是喜歡你。」珈珞的手從他的胸膛往上,撫過他的脖子,再往上……她的身子擋住了靜寧的視線。
不知羞恥的狗男女!挾著萬丈怒火,靜寧一掌推開門。
門砰然一聲打在牆壁上,將屋內的人嚇了一跳,一齊轉頭看著她。
而靜寧自己也嚇了一跳,因為在宇文泰的身後,忽然站起了巫蒙,他也幾乎半果,手里握著一卷布團。
靜寧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眼楮從巫蒙臉上轉向半躺在長凳上的宇文泰,再轉到珈珞仍放在宇文泰果胸上的手,他們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緊靠在一起,從這里看去,就像……就好像她從前在皇兄處見過的婬穢圖,難道他們……
她腦子如漿,覺得身上的血忽然被抽干,胃部翻騰欲嘔。
她靠在門上瞪著宇文泰,再轉向其他兩人,咬著牙說︰「你、你們真齷齪!」
說完,她轉身想離開,但宇文泰忽然大喊一聲。「靜寧,你錯了!」
而他的喊聲驚醒了巫蒙,他急忙解釋。「夫人,大人受傷了,我需要助手!」
他受傷了?靜寧止步,回頭正好對上珈珞不懷好意的眼楮,不由得心一沉。「你不是已經有助手了嗎?」
巫蒙瞟了珈珞一眼。「她呀,在這里只會干擾我,什麼都幫不上。如果夫人不怕血,就快來幫忙吧,我不知道傷口會這麼大。」
血!他流血了?
靜寧不再遲疑地走過來,這才看到宇文泰的右臂有很長一條血口子,傷口已經被清洗過,巫蒙正試圖給他縫合傷口,可是做得並不好,難怪他會那麼緊張,宇文泰會那麼虛弱蒼白。
她忘記自己正在生氣,蹲下來檢視他的傷,覺得那刀似乎砍在了自己的心上,她把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膝蓋上,命令道︰「巫蒙,取點酒來。」
她的手雖然穩定,但十分冰涼,宇文泰安慰道︰「別緊張,只是皮肉傷。」
靜寧看他一眼,問︰「怎麼弄的?」
「被人用刀砍的。」因為她用酒沖洗傷口,引起他劇烈的疼痛,他的聲音不太平穩,但依然坐得穩穩的。
「會很疼,你能忍受嗎?」靜寧捏起針線有點猶豫。
「能,如果真恨我,你就當是懲罰我,用力縫吧!」他鼓勵她。
「好主意。」她低聲回應,雙手專注于傷口的縫合上。此刻,她感謝珈珞的絮絮叨叨和不規矩的手,只要能分散宇文泰疼痛的感覺,她什麼都不在乎。
「巫蒙,去把濕衣服換下,順便帶她離開!」宇文泰對巫蒙說。
護衛隊長立刻拉著珈珞走了,房間里十分安靜,靜寧可以听到針線穿透皮肉的聲音,而那讓她十分痛苦。
「誰教你做針線活的?」看她持針線動作熟練,宇文泰問她。
此刻,她很願意讓他繼續說話,這樣可以轉移或減輕痛感。「我的乳娘。她出身繡坊,小時候,我和明月喜歡比賽做針線,看誰縫的布女圭女圭又多又漂亮……」也許是說到明月,想起了傷心事,她的話停了。
「你也縫過傷口嗎?」他也知趣地轉移了話題。
她搖搖頭。「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做得這麼好,以後我就靠你了。」他頭上冒冷汗,但仍在開玩笑。
她猛然搖頭,瞪著他。「以後不要再受傷!」
「是我說錯了,我不會再受傷。」明知是假話,他也願意說,只要讓她安心。
此後,他們沒再說話,靜寧縫好後,再次用酒清洗傷口,然後用干淨布條將傷口包扎起來。
「你們淋雨了?」眼楮余光看到他的褲子是濕的,她隨意問道。
「淋得像落湯雞。」
喔,這就是他和巫蒙衣衫不整的原因。靜寧看了水桶一眼。
「受傷後,我沒讓他們知道,進來洗澡更衣時巫蒙才看到傷口,嚇壞了。」
知道又被他看出心思,靜寧有點難堪,轉而問道︰「珈珞為何在這兒?」
「巫蒙去找針線,她就跟來了。」宇文泰看著她在包扎好的手腕處打了個結,試探地問︰「你剛進來時以為我們在干啥?」
靜寧的臉發燒了,低著頭說︰「是我誤會了。」
這已經很接近道歉,宇文泰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你不喜歡她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