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听到他的肺腑之言,昭君的心在飛揚。
她含淚看著他,輕聲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在乎被趕出家門,不在乎被人唾棄,而且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會永遠快樂、永遠愛你,你願意娶我嗎?」
火光在她的盈盈淚眼中跳躍,與他們的心跳合為一拍。
他驚訝地發現,光是看著她的眼楮,他就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充滿了活力和希望,他多麼渴望這一刻能夠成為永恆!
「你的回答呢?」黑眸閃閃,一滴晶瑩的淚珠跳到了長長的睫毛上,他微微俯身,吻住那滴淚珠,悠長的嘆息從他心底逸出。
「我該拿你怎麼辦,我的郡主?」
「娶我!」她誘人的睫毛輕顫。
他的唇壓住了那份顫抖,輾轉過她的眼楮、眉毛後,在她的鼻尖稍作停留,最後落在了他與她都渴望不已的唇上,但這次他沒有放縱自己攫取甜美的甘露,為的是怕自己無力回頭。可是,他還願意回頭嗎?心底有個聲音在問。
「喔,與你的親近實在是很美妙!」昭君依偎在他的肩窩輕嘆,隨即又郁悶地問︰「你也像這樣親蘭芝嗎?」
斑歡在她的頭頂無聲地笑了。高貴冷傲的郡主也許有很多異于常人的特質,但她仍然是個多愁善感的小泵娘,堅強的外表下也有普通女子的七情六欲。他喜歡這項認知,那讓他覺得她不再那麼高不可攀。
見他又不回答了,昭君抬起頭來想問他,卻見他滿臉笑意,不由得羞惱地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很好笑嗎?」
見她生氣了,高歡不急不躁地說︰「我笑是因為我很高興你在為我吃醋。」
「我吃醋,你為何高興?」她離開他的肩膀,但立刻又被他拉了回去。
「因為那讓我感覺到你真的很愛我。」
「我當然很愛你,可那算是回答我的問題嗎?」
「一部分。」高歡親親她的頭發。「我從來沒有像那樣親吻過其他女人。」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她嗎?」她坐直身子看著他,仿佛要從他眼里看出真偽。
斑歡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他想了想。「這是個好問題,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許是靈魂沒有相契吧!」
「可是你卻那樣親我。」昭君快樂地傾身向他。
他模模她的面頰,微笑道︰「是的,那是情不自禁。」
「是靈魂相契。」她糾正他。
「沒錯,是靈魂相契。」不願,他不願再回頭。心底那聲音告訴他。
他將她拉靠回肩頭,既然有些問題必須回答,那麼選擇不面對她純潔、敏銳的眼楮,至少能讓他少一些罪惡感。于是他摟著她的肩,對著她的頭頂說︰「我承認我喜歡蘭芝,也知道她喜歡我,我與她確實有些感情。從兩年前我到平城後,她就給了我很多關照,她是個好女人,脾氣好,能干又懂事。」
說到這,他頓了頓,握起她的手內疚地說︰「我很抱歉那天用她來傷害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昭君捏捏他的手指。「我相信你。」
得到她的信任讓他非常高興,不覺中吐露了更多的心事。「我過去並不懂感情的區別,直到你與我之間發生了這些事後,我才明白我與蘭芝,或者其他人的感情都不能跟我對你的感情相比,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對你說過的很多話都是真的,當你告訴我你喜歡我,要嫁給我時,我真的感到受寵若驚,欣喜萬分,可是,我怎麼敢大膽地娶你呢?我根本沒有資格那麼做……」
「不要那麼說,永遠不要!」她伸出手輕輕蓋在他的嘴上。「只要我們相愛就夠了,所有的問題,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解決,答應我你不會再逃避我們的感情,不會再對我冷冰冰的。」
「我答應。」他望進她的眼底,看到其中的傷痛和憂慮,也明白了她所做出的選擇。有佳人如此傾心相隨,他怎能不報以男兒衷情?
「原諒我的懦弱,原諒我。」他把一個虔誠與懺悔的吻深深印在她的唇上。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是他們愛之舟啟航的日子,可惜他們得在思念中度過。
當昭君回到家,獨自躺在床上回味著與高郎之間的點點滴滴時,心里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期待。可是,在甜蜜的回憶中,她眼前也不停地閃過他在最後道別時臉上的表情。
氣你得答應我,為了我們的將來,以後幾天不要再到這里來,我會盡快托媒人找你父王提親。」當他們分手時,他請求她,臉上有藏不住的憂郁。
「我答應你,我也會盡快讓父王退掉賈府的聘禮。」那時她充滿自信地答應。
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憂郁?
她看著窗口灑進來的月光沉思,難道他在擔心什麼事嗎?
不,不會有事的,只要我們相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帶著樂觀的心情,她沉入了夢鄉。
而同樣的夜晚,高歡則在黑暗中瞪著眼楮直到天明。對驟然獲得甜蜜的愛和品嘗到的幸福滋味,他有種夢幻般的感覺,也不敢相信它會美夢成真。他似乎有種預感,當天一亮,所有的夢都會消失,因此,他的心里有種擺月兌不掉的憂傷。
***
三天後,昭君心痛地理解了高歡的憂郁,因為他比她更明白人性。
上午,昭君到前廳找父王,因為昨天她終于得到父王的答覆,願意將賈府的聘禮退回,條件是她必須認真對待下一個提親者。
對此條件她自然是滿口答應,因此今天她得去確定結果,她希望弟弟說的聘禮已經被送回賈府的話是真的。
「父王早安!」
當她看到父王正在廳內與家僕說話時,她開心地跑過去請安。
恆安王一見女兒立刻笑著對她說︰「呵呵,昭君哪,你說好不好笑,昨天父王才跟你有過協定,答應替你退掉賈府親事,條件是你得認真對待下一個提親者。現在,聘禮剛送走,媒人就上門代人提親了,知道這提親者是誰嗎?」
「誰?」昭君的心口突地一緊。
「就是曾在北城的城樓救過你一命的那個戍卒!」恆安王笑臉一變,對她瞪眼道︰「這都得怪你不肯早早婚配,今天讓為父被一個窮得連刀劍都買不起的士兵羞辱,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以後你絕對不可再不听話!」
「我會听話。」昭君听到高歡提親時整顆心都充滿了快樂,完全不在意父王對這門親事的意見,急沖沖地問︰「提親者呢?您怎麼回答的?」
「我臭罵了媒人一頓,將她趕走了。」
昭君的臉色驟變,情急地喊。「不要,我願意接受他的求親。」
一听此話,恆安王面色頓時變得灰白,雙眼迸射出昭君從未見過的、令她害怕的銳光。「你說什麼?難道是你鼓動那小子來提親?」
昭君默然無語。她知道這事早晚要被戳破,自己早晚會激怒父王,但沒想到父王會對高歡提親一事反應如此強烈,發這麼大的脾氣。
「說!」一聲怒吼,恆安王手中那把心愛的瓷壺在青石地面上被摔得粉碎。
他身邊的人們個個聞聲色變,一大群王爺的妻妾和子女隨即簇擁上來。
「父王息怒!」婁睿一見父王所發的雷霆之怒,再看到昭君面色雪白,心知該來的事終于來了。于是他示意家僕們把年幼的弟妹和女眷們帶走,但他和昭君的親生母親婁夫人則沒有離開。
「王爺,發生什麼事了?」婁夫人走到夫君身邊,膽戰心驚地問。
「你還有臉問?看看你養了個什麼閨女,好好的親事不要,自己去找個混小子來辱我門庭。適才我還跟你說,高氏與我們門第相去懸殊,他怎敢貿然求親。原來竟是這死閨女慫恿來的,簡直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