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婢女拒絕,昭君既吃驚又生氣,解釋道︰「我要你去送信,絕不是為了偷一時男女之歡。我一直不願嫁人,就是因為害怕嫁錯了人,將自己的余生葬送在庸才之手。如今見到高郎,我知道他正是我等待的人,因而決意嫁給他,以了卻自己的心願。你若不遵從我的命令,那是在耽誤我的終身啊!」
「可是,萬一被王爺發現……」婢女仍膽戰心驚。
「父王如果發現,我自會應對,而且你心思靈巧,不會被人發現的。」
見她如此,春水不忍心辜負了難得多情的郡主,只好答應了。
交代了這件事,昭君心里略微放松。
春水剛走,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原來是娘來了,她急忙迎上前去。
「娘,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還不是愁煩你的事。白天人多嘴雜,此刻安靜,娘得跟你說說話。」婁夫人在她的攙扶下進房坐下。「這兩日顯智老往家里跑,你也知道他為何而來,你總說要嫁英雄,如今顯智就要做朝官了,還不是英雄嗎?你與他自幼相識,他喜歡你,發達了仍然想著你,今日又跟你父王重提婚事。依娘看,那孩子才貌俱佳,前途無量,你父王有意允諾賈家親事,娘也不反對,你意下如何?」
昭君臉上的笑容消失,垂頭不答。
又問了兩次,她還是不語,婁夫人急了,搖搖她的手。「你倒是說話啊!」
被逼不過,昭君悶聲道︰「他除了會裝模作樣,還有什麼本事?」
婁夫人一听,氣得在她腦門上一指。「你這閨女怎可這樣說話?不說那孩子生得魁梧有貌,平步青雲,就說賈家富極一方,你若嫁過去,一生富貴無愁,你也早該允了這門閑事。」
昭君知道此刻最好閉嘴,若激怒爹娘,只會給高郎的提親造成更多的障礙。
見她不回答,婁夫人責罵道︰「若說年紀、人品和家世,賈府都是最好的,可你總對人家顯智橫挑鼻子、豎挑眼,你這樣拗著,害我們在賈家人前難做人……」
婁夫人不停地數落著,直到嘴皮說麻了,才發現今天的女兒十分安靜,不由得既失望又擔心。
「昭君,你是爹娘最可人的女兒,自小與眾不同,爹娘明白你的志向,可是自古女子在家從父,你為何就是不肯听從你父王為你做的選擇呢?」
面對娘的愁容,昭君自覺愧疚,可是要她應允一個不可能幸福的婚事,她也做不到,于是她除了跪在娘的面前外,仍舊沉默不語。
婁夫人見她如此,便不再多說,嘆口氣走了。
而就在娘剛走出她的視線時,春水急匆匆地從側院進來了。一看到昭君跪在地上,趕緊過來扶起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郡主,不好了,寧安殿那邊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我!」看到婢女慌亂的神色,昭君心口一緊,似有所感地抓住她的手。「是高郎?」
春水點點頭。「有人在打他。」
「走,我們去看看!」一听高歡挨打,昭君來不及細問,轉身就往外走。
春水疾步走到她身前攔住了她。「不行……」
「為什麼不行,去晚了他會被打死的!」昭君生氣地推開婢女,往雜院跑去。
星光與夜幕很快就吞噬了她們的身影。
她們剛跑進寧安殿,迎面就听到急促的腳步聲,轉眼間,幾個手持棍棒的男人沖了過來,與閃躲不及的她們撞在了一起。
一心護主的春水當即被撞倒在石徑邊的花木下,撞倒她的男人甚至沒有停下腳步,而他身後的男人則撞上了昭君。
「哎呀!」昭君踉蹌跌倒,那人急忙伸手抓她,昭君抬頭,月光下出現一張曾經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的臉。
身後傳來追趕的腳步聲,那人沒等她站穩便放開她跑了,害她再次搖搖欲墜。
另一雙手穩住了她,這人身材較矮小,卻十分有力。
「進屋去守著他!」那人等她站穩後,扔下這句話就追趕其他人去了。
事情發生在極短暫的時間內,看著他們消失在黑夜中,昭君想起最先被撞倒的春水,立刻跑過去扶起她。
「春水,你怎麼樣?」她焦急地問。
春水搖搖頭。「我沒事,只是摔疼了,郡主呢?他們沒傷著你吧?」
「沒有,有人拉住了我。」昭君看看不遠處高歡屋內的燈光。「你能走嗎?」
「能。」春水手揉臀部,跟隨她往高歡的住處走去。
才走到房門口,屋里混亂的場面就讓她們大吃一驚。
曾經整潔的屋內一片狼藉,椅子東倒西歪,有一把還斷了條腿,燈火不穩地搖曳著。高歡面朝下橫躺在地,身上的衣服被扯破,而且沾染了不少血跡。
「高郎!」昭君心痛地跑過去跪在他身邊,抱著他的頭想將他轉過來,可是他沉重得讓她無法挪動。
「這里簡直就像被強盜搶過。」春水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
「別管那些了,先來幫我把他扶到床上去。」昭君厲聲命令她。
可是兩個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沒能將他抬起來。
「讓我們來!」
就在昭君急得要哭時,門外走來兩個士兵。其中個子較矮的正是先前扶住她,並要她來看著高歡的男人。
「你們是誰?」昭君護在高歡身邊,防衛地看著他們。
「郡主放心,我叫尉景,他叫蔡俊,我們是六渾的朋友。」個子略矮的男人匆忙說著,走近高歡。
昭君側身,讓他們將高歡翻個面抬了起來。
當看到高歡慘不忍睹的面容時,昭君猛地吸氣,他原本俊挺的臉龐現在不僅鼻青臉腫,而且額頭至眉梢處有道流著血的口子。「老天,是誰把他打得這樣重?你們抓到他們了嗎?」
她等他們把他小心地放在床上後,便靠近床邊,但被蔡俊禮貌地擋住。「郡主回去吧,我們得給六渾更衣,郡主在這里會很不方便。」
「不,我要知道他傷得怎樣,要知道打傷他的人是誰?」她激動地反對。
蔡俊面色不豫地說︰「那也是我們想知道的,可是那些人跑了,現在我們得先救六渾,請郡主先回去吧!」
「我要看他的傷!」昭君堅持不走,而由于她特殊的身分,蔡俊既不可能動手推她出去,也不想听她在這里聒噪,只好將求助的目光轉向朋友。
忙著月兌掉高歡衣服的尉景頭都不抬地說︰「郡主要怎樣就怎樣吧,你快去告訴段爺,六渾的肋骨斷了幾根,這幾天是動不了了。」
「肋骨斷了?」昭君听到他的話,再看到高歡的胸前有可怕的青紫瘀血,頓時心如刀絞。她推開擋在她身前的蔡俊。「去啊,你快去為他請郎中呀!」
蔡俊跑出了門,昭君立刻讓春水端來干淨涼水,跪在床邊親自替他擦洗臉上的血污,並焦急地問尉景。「那些人為什麼要置他于死地?」
尉景憤怒說︰「都怪六渾傻氣,如果他還手,再來幾個打手也傷不了他!」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昭君沒有追問,因為她被弄糊涂了。
「還手?你是說他被打了卻沒還手嗎?」她驚訝地問。
「沒錯,他這個可笑的笨蛋、愚蠢的傻瓜、沒用的男人,明知道那些人要宰了他,還挺著身子往刀口上贈,打死了活該!」尉景生氣地罵著,發紅的雙目淚光閃閃,在屋子里四處翻找,最後找出一件破舊的長衫。
「如果你真是他的朋友,就不許那樣罵他!」昭君厲聲呵斥,可他毫不在意。
「我不但要罵他,還要揍他,揍到他清醒!」尉景並不掩飾自己的淚水,他一邊詛咒著,一邊用力將那件長衫撕成條狀,走回床邊。